阴阳先生抓着叶家人从村里买了的大公鸡,抹了脖子,便在前领路。锣鼓队紧随,那木棺起,被几人抬着慢慢出了屋内。
叶以舒一等孝子贤孙跟在後头,扛着花圈,披麻戴孝沿着村路组成一条响亮又深寂的长队,慢慢向着提前选好的墓地去。
锣鼓走一截,停一下,鞭炮声炸响。队伍前的人喊着些什麽,鞭炮声随着锣鼓的间隔,响了一路。
本该热闹的鞭炮,放在这透不过光明的夜色中,却越发的深凝沉重。
叶以舒他与队伍中的其他人一样,陷入沉沉的黑暗中。
队伍慢慢走出村子,往山中去。
锣鼓声走远,村中被惊醒的小儿悄悄拉开蒙着头的被子,微微喘气。凌晨时分,下葬的锣鼓声与鞭炮声无疑是令人恐惧的。
等到下葬的地方,又是一系列的仪式。
这会儿天才渐渐明了。
最後走时,他娘分了些柏木枝给他,还有一把用过的米。
叶以舒晃眼一瞧,叶家的人都有。
或许是辟邪生财,保平安的一种习俗吧。
棺木落定,黄土掩盖。馀下便是工匠慢慢将砌石,堆成坟墓。
冬日清早很冷。
风吹过,透骨的凉。
叶以舒回头看了一眼半山上,叮叮咚咚,是石匠砌坟的声音。隐在林中的坟墓早已经看不真切。
那一片,不止是李四娘,还有他叶家的祖宗们。
宋枕锦牵住哥儿的手,发现手指极凉。
哥儿一直以来身体康健,身上的火气比自己都重。宋枕锦蹙眉,将他的手握紧。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凑近哥耳畔,低声问。
叶以舒摇头,往他身边靠了靠。
「就是有些空荡荡的。」
不是不舍,也不後悔。是活在自己前半生的人走了,不管好坏,但他就是挖走了记忆的一块。
凑成儿时嬉笑怒骂的那些人与物,慢慢的再不完整了。
而只要他往前走,便避免不了这些失去。
这是生命给他的教诲。
径直回到家後,他们还需要将家里清扫乾净。这也有讲究,一人一扫帚,说法是分财。
二婶虽与二叔和离,但金宝依旧是叶家子孙。
打扫完家里,便也没得停。一家人坐下来还要算帐,请阴阳先生的钱,请锣鼓队的钱,还有木料石料,一起砌坟的工人的钱……
该结的结了,该分的分了。
而这会儿,也不过是辰时初。乡邻们已经各自围桌坐下,开始吃早席。
冬日森冷,远处的山间浓雾涌动,房屋凌空而立,如在仙境。渐渐晨雾消散,红日渐渐从云层中升起,耀红的一轮。
时间的齿轮始终往前,从不因何人何事停留。
斯人已逝,路还得继续。
车軲辘声滚滚,稍显沉默的叶家几人抬头。老爷子坐在轮椅上,身上盖着厚厚的夹袄,被叶大顺推着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