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当初舍不得?人家走,碍于面子?又不好张口,居然想出找人假扮山贼去抢劫,再英雄救美的法子?①,现在想来,糊涂又后怕,万一那帮人失手,伤了她,又如何!
第74章有女同车(十二)
一片不知名的花瓣,粉粉嫩嫩,落到姒夭发髻,蹭着她水灵灵的眼,实在?美丽,雪伯赢伸出手,再也顾不?得腕上的铁链响,将那朵花轻轻拂去,想到自己为她那买的那枚桂花簪。
簪子?仍在?,大概是看上去并不精贵,没被狱卒收走,也不?知为何,从?第一次买了之后,就再从?没离开过身。
如今他又握在手心,颤颤巍巍,不?敢放在?对方头上,只犹豫着递过来,“我什?么也没了,只剩这枚花簪,如果你不嫌弃,就收下吧。”
桃姜说好?呀,顺手别?在?发间,笑道?:“今天这幅打扮,恐怕配不?上簪子?呐,肯定瞧上去特别滑稽。”
一边又摘下,仔细收好?。
“你怎样都好?看——”低沉暗哑的声音再度响起,语气却生出波澜,目光灼灼,“以?簪为信,这辈子?,下辈子?,无论能不?能回到高位,我都愿为女郎做任何事。”
神色认真,姒夭倒不?适应了,抬头看他,故意调笑几分,“公子?说得吓人,你是一定会回到朝堂,不?过我呐——倒不?缺牛缺马。”
他被她逗乐,又笑起来,再一次久违舒心的笑。
狱卒已经?不?耐烦地往这边看,姒夭晓得时辰不?多。
还有没问完之事,看对方情绪缓和,慢走几步,低声道?:“大公子?,我有件事一直弄不?明?白?,在?狱中也提过,不?知雪家与女闾到底有何关系,还牵扯那些送出去的女子?,应是探子?吧,她们又会如何——”
雪伯赢顿了顿,“你——还担心朋友。”
姒夭点头,“我是一定要找到她,无论生死,也要知道?信。”
对面叹口气,想来自己沦落至此,人家都能以?身犯险来送,何况从?小?到大的朋友,自然不?能舍弃,虽是生了张不?胜风雨的娇颜,却胆大心细,重?情重?义,比一般男子?还强。
余光瞧狱卒已往这走,连忙附耳:“你可?去安国都城平阳的铁匠铺,寻一位叫做萁冬的人,乃我父亲贴身奴仆,出事时不?在?雪家,也许知道?一二,当然那是在?还活着的情况下。”
“那——他大概什?么模样,我要如何与他相认。”
雪伯赢顿了顿,身上玉牌早被收走,也就只剩那枚桂花簪,想了想道?:“雪家图腾自有其含义,除外人所知之外还有一层,只有极亲近人才晓得,你可?以?用?这个作为暗号,另外他身上——”
又轻轻讲句话。
姒夭还想再问,耳边已响起狱卒的皮鞭声,不?耐烦地:“小?哥,拖得时间也太?久了,快些离开吧,不?要耽误我们做事。”
只好?后退,太?子?清也过来,三人做最后的告别?。
风萧萧兮,易水寒,夏日炎炎,竟满眼衰败,姒夭瞧雪伯赢破损的衣衫罩在?狐裘之下,也不?禁感叹,世事浮沉。
心里还惦记对方说的话,想探知究竟,若现在?就随太?子?回去,势必不?能寻人。
或许可?以?带风岚清逃跑,只怕兴师动众,到时丰臣再来抓,想了想,还不?如拉太?子?同去,以?对方与雪伯赢的关系,真要查出事,也是站在?雪家一边。
她拿定主意,与清坐上马车,不?禁叹气,“唉,可?怜雪家就这样没了。”
太?子?清正难受,也跟着唏嘘,“可?不?是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何况他家在?羽国也得罪不?少人,都说依法处置,法倒是依了,但那些证据的真假,又有谁去查!”
姒夭听出对方亦十分不?满,遂大胆接话:“太?子?,此地不?知离平阳近不?近啊。”
平阳远在?安国,当然十万八千里,清笑道?:“怎么——女郎想去平阳转转。”
姒夭应声,可?怜兮兮,“不?瞒太?子?说,我有位故友在?那里,你也知我的身份,平时待在?家里,压根出不?得门,太?子?若有空闲,能不?能随我去一趟呢?”
不?等对方回应,又凄凄楚楚地自问自答,“唉,我也知唐突,不?行就算了,只是他曾帮我逃出楚地,又多次接济盘缠,不?去还恩,心里不?舒服。”
清看她十分盼望,寻思既已出齐,瞧瞧也无妨,何况安国离齐甚远,他也想去领略一下风土民情。
“安国虽远,也不?是天边,我随你去就是。”
姒夭忍不?住眼里的兴奋,“多谢太?子?,太?子?果然是全天下最好?的人了。”
高兴得像个小?孩,清忍不?住抿唇,这一早上沉甸甸的心终是缓解几分。
太?子?清吩咐先回康都,采购吃食与衣物,又换乘两辆宽大的马车,好?坐得舒服,另外给风岚清以?及陪同来的侍卫丹启重?选了马,一行人才朝西出发,直奔安国。
姒夭本来还打算绕道?去郑,给公子?乐送回琉璃璧,寻思一下还是正事要紧,等办完后再找机会。
路途遥远,太?子?清情绪不?高,时不?时沉默,或者讲两句便噎住声,她心里明?白?,笑着给对方指山上的花看,还有那飞来飞去的鸟,各种各样的动物。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觉得何止是人呐,还有花,动物,只要出了一个地方,完全就变成另个样子?,太?子?你看——前面的鸟怎么长着绿羽毛啊,嘴又红嘟嘟,像只凤凰。”
清顺声而望,笑道?:“那是绿翅斑鸠,关关鸠鸠,在?河之洲啊。”
姒夭哦了声,一会儿?又喊道?:“哎呀,那是什?么,像羚羊又不?是,和我们的麋一样。”
“就是麋呀,野有死麇,白?茅包之①。”忽地想起后一句叫做有女怀春,吉士诱之,这会儿?车里只有他们两个,此话显然不?合适,尽管只是句市井小?调,依旧抹不?开,“幸亏是只活的麋,总之没有死,也不?需要白?茅了。”
姒夭的心早飞出去,从?小?长在?楚宫,极少到外面,只去了次郑就闹出那么多事,如今离开羽又能去齐,没想到有一日还会入安。
安国地处偏僻,又与塞外戎狄相连,一直十分神秘。
民土风情自不?相同,只看山上长满艾草,丸兰,又遇到无数只狐狸,还有那满树挂的木瓜,实在?有趣。
她像只才从?笼里飞出的雀,满脸喜悦,叽叽喳喳。
正好?冲淡太?子?心中的烦闷,瞧对方行为举止落落大方,不?禁好?奇地问:“桃姜姑娘乃楚人,以?前也应生在?富贵人家吧,肯定念过书。”
“算不?得富贵人家,更没念过书,不?过认得几个字而已,现在?楚已经?没了,富不?富贵又有什?么要紧?”
她不?过随口一说,早已接受楚亡的事实,言语里也无哀伤,却让太?子?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