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玉龙的脸色一下垮了下来,杏眼睁大,不可置信地噔着少女的身影。
朱明月对这个小师弟的变脸视若无睹,她宣判了师弟的处罚,转过头,看向?身前几?个觑着她神色的散修。
少女弯下腰,捡起?了地上半截断掉的碧玉笛,双手将它?捧起?,送到它?原本的主人身前。
“公子的灵器已毁,此事是我一时莽撞所致,若公子想要修复它?,一应花费,我天心阁愿意承担,”她拱手,行了极标准的一个礼,倒吓得对面男子一下手足无措起来,“若不意修复,我也愿意出资,为公子更换一件灵器法宝。”
她话说得不卑不亢,提出的赔偿也很有诚意,失了法器的男子脸色顿时缓和许多。
接过断掉的玉笛,他摆了摆手,状似豁达道:“既然是朱姑娘开口,我便不好再多追究,只此玉笛是我家传宝物,我是断断不肯更换的……”
“我明白?了,”朱明月点点头,低头从腰间解下一枚铜制挂坠,“昭华城中?能?工巧匠甚多,公子若有需要,可持此铜印前往永璋巷寻我。”
男子忙不迭的接过那铜印,还未来得及端详一二,身前站着的少女却收回了手,再次开了口。
“损了公子法器,是我的过失,”她的手搭在?了腰间刀鞘上,微微低头,俯视身前几?人的面?孔,眸光冷冷,“但几?位干扰我师弟缉凶,甚至对他出手一事,我作为天心阁大师姐,不可不理。”
“喀嚓”一声,是她手指扣住了刀柄,将这凶悍的兵刃从刀鞘中?推出了半寸,露出一片雪亮的刀光。
“还请诸位赐教。”
庭中?比试很快结束,身姿挺拔的少女站在?倒地的几?人中?,将长刀重新归入鞘中?——她的刀身上依然雪亮,并未沾有血渍,倒地的几?人身上也无金创伤口,只是被他用刀柄或刀背磕中?后脑大穴,一时昏厥。
点到即止,这位天心阁大师姐所?使用的刀法虽然大开大合,力道狂放,但劈砍舞动时颇有章法,进退有度,并非一味只靠蛮力。
姚珍珍一边观摩,一边忍不住颔首。
“朱姑娘这套刀法,实在?精彩。”她轻轻合掌拍手几?下,与回过头来的少女对视。
朱明月的面?容因为方才的一番动作而不复之前冷淡,一点薄红浮在?她的脸颊上,她的眼睛冷冷扫过地面?众人的身影,抬头望向?站在?屋内的两人。
少女紧绷的神色忽然一松。
“你是……”她再次开口,神色难得迟疑。
一旁观战的罗玉龙却是眼睛一亮。
“白?姑娘!”他的脸上是全然的欣喜,“你的伤已好些了么?啊呀,黎司药也在?!”
他看见了站在?姚珍珍身边抱着手臂的黎金铃,前进的脚步微微一顿。
朱明月的眉梢轻轻一跳。
“原来是黎司药与白?姑娘,今日之事,倒是让两位见笑了。”她向?着两人点点头,忽然伸手,一把揪住了就要跑过去的罗玉龙的后领。
“玉龙,你先回永璋巷去,让明德雇两架马车过来,将这些人送回医馆去。”
她对罗玉龙说话常用命令的口吻,语气是全然的不可置疑,但罗玉龙早在?几?次小?比中?对她心服口服,知晓这位新任大师姐的脾性,因此也不多反驳,只是略带幽怨的瞧了几?人一眼。
“好吧,师姐,黎司药,白?姑娘,我便先告辞了!”他抱拳一礼,转身便匆匆而去,衣诀翻飞如林鹤。
眼见这位师弟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朱明月回过身,走向?姚珍珍二人。
“白?姑娘,你与黎司药也是来追查城中?豹满伤人一事的吗?”她走到两人身前站定,双腿并拢。
少女身量比两人高许多,一下便越过两人头顶看见了屋内整齐摆放的棺椁。
她的脸色一下沉了下去。
“又添四人……”少女的掌心握紧了。
“我们方才来时,与那豹满已见过,它?本是妖兽,却不知为何得了附身妖的能?力,方才正附身在?这户人家的长子体内,”姚珍珍目光从上到下的扫过少女的全身,愈发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与她交流时不免松懈许多,“妖兽挟持了附身之人做人质,我不得已将它?放走,但此时尚短,若要追踪,还来得及。”
朱明月却摇了摇头。
“那只豹满已被人盯上了,”她越过几?人,走向?屋内棺椁,低头凝视死者僵硬苍白?的面?容,“此间街区内平民业已疏散,玄机处已经划出了猎场……它?逃不掉。”
“我虽然是为它?而来,但既然有人对它?势在?必得,我也不愿夺人所?爱。”朱明月的手指毫不避讳的拂过几?个死者的面?孔,将他们未曾合拢的眼皮一一合上,同时低声地念了一声佛号。
“朱姑娘竟然还信佛么?”姚珍珍听见她的低语,不由得露出几?分惊讶。
此女刀法之霸道,她多在?修杀伐报业的修士中?见得,倒甚少有人能?一边修佛法,一边做修罗。
“……并不敢说笃信,只是略有了解,时时以此规劝己身,”朱明月检视过了尸首,低声答道,“白?姑娘呢?我见你身负冤孽,难道竟然也有向?善之心么?”
她扭过头,低头俯视姚珍珍,褐色瞳孔中?流露出冰冷审视的光。
“我……冤孽?”姚珍珍愕然,她一时未能?反应过来,顺着对方话语反思片刻,觉得自己自从复生以来,所?杀所?伤皆是邪物魔修,无一冤假,实在?怎么也说不上背负冤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