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以为已经一定要呛水了——他极不情愿张口让那些脏兮兮的绿水进入身体,但缺氧的本能使他支撑不住。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困着他的水突然消失了,他脸朝下摔到了地上。
他终于放心地呛咳起来,原本只是想缓解一下痛苦的症状,但却越咳越停不下来,也越咳越厉害,喉咙痒得影响呼吸,他勉强翻过身半跪在地上,期望咳出喉咙里并不存在的肮脏水澡。
大概是他的咳嗽声实在是太大惊动了什么人,查理听到有人惊叫了一声,随即纷沓的脚步声随之而来。
好极了,他现在正需要被众人围观。查理一边咳一边心想,如果运气好的话,围上来的人里还能找到个医生。
但出乎意料的是靠近他的人并不多——确切地说只有一个。来人近乎粗鲁地把他提了起来,伸手撩开他湿漉漉的头发。
“咳咳咳!你……咳!”查理抬手想抹掉脸上的水,嘴里却被塞了一颗沁凉的东西。
是薄荷糖。
查理不咳嗽了,他狐疑地看着来人,有点不太确定自己有没有眼花。
“德维特?”他问。
按理来说这个问题不该出自他之口,但对方看起来跟他记忆中的公爵实在有点不一样。
脸部轮廓依旧利落如刀锋,浅金色的眼睛和头发也一如既往,但鼻峰和眉宇却看起来有些不同,身高也跟之前不一样了。
“是我。”德维特直视他:“你要说的只有这句话?”
查理猛地一把扑倒他,德维特没料到他会这么做,两人都跌坐到地上。
“我不知道自己去了多久。”查理在德维特的颈窝里低声说:“但我知道你肯定等着我。”
德维特捏着他后脖子拉开一点距离,扳过他的脸跟他交换了一个湿漉漉的吻。
吻到最后两人都有点喘不过气来,德维特才甩了甩手指,把从查理头发上挂到的水草抖掉。
“你掉哪儿去了?”德维特说:“臭得要命。”
查理哈哈笑起来,又硬是勾着他脖子亲了一下,这才环顾四周:“这是哪儿?”
“还能是哪儿,哈利夫的密室。”德维特板着脸说。
“不,魔法波动不一样。”查理笃定地说,想转身仔细看一看周遭环境,但德维特没松手。
“你找人做了改动是不是?”查理问。
德维特这才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帝国的人几个小时后就抵达了白桥,陛下很重视圣杯的存在,使团中有两个大魔法师。”德维特说:“彼时哈利夫身死,路易稳住了伍尔夫家剩余的人,他的助手还算能干,虽然赔了不少钱,但无关人员都悉数打发走了。”
皇帝原本做好了撕破脸动武也要把圣杯前因和后果都尘封进历史的准备,结果扑了个空,伍尔夫和吉本两个家族互相把对方撕成重伤,力量有限的莱恩和福克斯早早离场,唯一的用武之地就是协助白兰公爵解构哈利夫的魔法,好让被误伤的无辜受害者能够回来。
“最初他们一致认为你死了,没有人能在那种错乱的魔法里活下来。”德维特平静地说:“但随后艾莲娜的魔力突然被大幅抽取,我知道你还活着。”
“柯特说总有回归的一日,但星星不能精确时间,于是我请那些魔法师将哈利夫的地下室全部搬了过来。”
查理觉得不太对劲:“你说‘搬过来’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我拆了他的房子,把每一根木头,每一块砖石都带回勒梅那,然后按原样搭了地下室,并拓印下最后那扇门的魔法,也正是你身处之地。”德维特牵着他走出房间,果然能看到那个阴湿的走廊和石头阶梯,连空气中的潮湿味儿都很相像。
外面比房间里亮堂不少,查理这才终于确定德维特不对劲的地方在哪儿了。
“你长高了!”查理惊奇地说:“长了这么多——”连身板都跟之前不一样了,五官依旧精致,但整个人看起来既颀长挺拔,跟他记忆中那个只长个头不长肉的样子完全不同,如果说离别时的德维特公爵还带着足可以冒充精灵的脆弱感,那现在的公爵则更像气质凛冽的冰原王爵,谁也不敢忽视他双眸里所蕴含的力量。
“你要是再磨蹭一点,我就老了。”德维特没好气地说:“我已经决定如果我三十岁的时候你才回来,就先揍你一顿,然后把科特扔回多伦。”
查理:“……所以你觉得三十岁就老了吗!你现在到底几岁?”
德维特没有回答,径自拉着他走上石阶,通道尽头并没有像白桥一样搭建了哈利夫的宅邸,魔法师们把地下室建在一个凹陷的平缓山坡下,不远处的城堡在落日余晖下铺了一层温柔的金光。
是白兰堡。
查理有点不适应光线地眯着眼睛,一看到白兰堡他就忍不住想到阿尼。
有趣的是他跟德维特从认识到意外分别都没有机会看一眼这个城堡,反而与阿尼相处的短暂时间里有一半是在白兰堡度过的。
他看了看长高了不少的公爵,这个男人在不久之前还是小小一只,短手短脚,脸颊嘟嘟,可以轻松抱着走来走去——一想到再也体验不到那种感觉了,心理落差就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