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绥腿一哆嗦,只觉得李怀远天生就是来克他的,怎麽自己干个什麽事都能被他抓住。
眼皮猛跳了几下,沈今禾更是心惊,完全反应不上来他怎麽会出现在这里。她拢在袖子里的指尖微微蜷缩起来,不可察觉地往後踉跄了两步。
黑衣步步向前,尽管身上落了橘黄柔和的馀晖,却丝毫没能将李怀远身上的凛冽寒气逼退,他的眼里没有一丝光,越过叶绥,看向屋内的沈今禾,没什麽表情地重复道:
「不告诉我?什麽?」
叶绥靠在隔扇上不敢出声,如果说寻芳阁一事,怒火中烧的李怀远只是令他感到可怕,那眼前这个明明冷静自持丶却又?感觉他快被?捏碎了的人,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熟悉的雪松香不似往日般清冽,倒像是冬日如刀绞的寒风,一刀一刀抵在沈今禾身体各个要害处。
她往後退一步,李怀远就前进一步,直到她靠在书架上退无可退。
这时,李怀远从袖中拿出一枚箭簇放在掌心,日暮低垂,纵然屋内光线有些暗淡,可对面之人眼中那一刹那的惊愕还是被?他敏锐抓住。
李怀远只觉得心脏没由?来地骤然一缩,发出的声音却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
「这枚箭簇,是你当初杀安乐时用的,对吗?」
「!」
脸色「哗」地一白,沈今禾负手抵在架子的棱骨上,整个身体都?压在手背上,压得手背生疼,慌乱中她好像想?抓住什麽,却发现似乎没什麽东西可以?给她抓的。
以?李怀远的机敏,能问出这句话,就足以?证明他已经什麽都?知?道了,此时回不回话仿佛也没多大意义。
她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却不知?道会来的这麽早。
「你用箭的手法很稳,直击心脏,一招毙命,那种力度和准头,没有三五年是练不出来的,所以?我?想?问问你——」
李怀远声线逐渐有些不稳,说着说着竟然有些难忍地颤抖,「当初你替我?挡的那一箭,真?的是你关心则乱,没有看出来那支箭根本就伤不了我?吗?」
「还是说……」他死死地盯住沈今禾,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你看出来了,只是你为了摆脱奴籍不得不故意撞上去。你要脱奴籍我?自然一万个愿意,可你知?不知?道……当时再往前一寸,那刺客的刀尖就直接扎进我?心脏里了。」
沈今禾眼皮一跳,她怎能不知?道。
李怀远一手撑在沈今禾身後的檀木架上,一手攥着被?擦得发亮的箭簇,紧紧地盯着她的唇角,直至这一刻,他依然选择信她,只要她肯开?口解释,哪怕再荒唐,他也不会再往下追究。
可偏偏对面之人紧紧抿着嘴巴,垂头不语,李怀远心底更是被?冰天雪地的冷水浇了个透,继续道:
「最一开?始,礼佛日…皇家寺院的那次初遇,你原本是要去後院找叶绥的对吧?」
他明明知?道这些往事不堪回首,说出来都?是自取其辱,可他控制不住,非要一件一件剖开?了,挑明了,赤丶口口地晾出来。
「谁成?想?当时我?横插一脚,你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说丶说……」李怀远只觉得心都?在滴血,他咬了咬牙,实在说不出口「爱慕於我?」几个大字。
「那次你去寻芳阁窃帐册,我?对你愧疚至今,今日方知?,原来当时你已经想?好了全身而退的法子,只不过这法子……押的是凌安王世子的命。」
骗子……这个骗子,从他们初次相遇之时就开?始骗他,上京城里只怕再没有比她更厉害的骗子了。
沈今禾愣愣地看向眼前之人,他的眸底一片腥红,倘若不是在极力克制,恐怕早就干出什麽极端的事了。
诚然,她虽从未有过害李怀远之心,但?几番推他涉入险境,也确实没想?过他的安危,不过看在自己帮了他不少忙的份上,这如果放在旁人身上,也许还有冰释前嫌的馀地。
可现在李怀远明显是对她动了情的。试想?堂堂世子一朝得知?,与自己两情相悦之人竟从头到尾都?在为了自己的私利而骗自己,以?命搭救是临时起意的阴谋,冒险盗取谋逆名单用的是他的性?命作保,那句旖旎的「望世子安」也不过是一个可笑的泡影,自始至终,陷进去的也只有自己而已……
任谁都?没有办法不恨吧。
沈今禾睫毛颤了颤,知?道自己这次玩大发了。
「一切都?是为了摆脱奴籍,入朝为官……所以?挡箭是假的,为我?铤而走险是假的,拂雪煮茶是假的,口口声声说爱慕也是假的。沈今禾,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究竟哪一件才是真?的?」
李怀远双手紧紧箍住沈今禾的肩膀,捏得她骨头生疼,眉头紧蹙,「嘶」了一声。
可他丝毫没有松手,他也不知?道该怎麽办了,只知?道自己的心脏已经缩到了极致,再不找到宣泄口,就要停止呼吸了。
「你要什麽你倒是说啊,你说了我?一定……」
「可你为什麽要骗我??」
明明是沈今禾先跑来招惹他的……凭什麽最後撕心裂肺的是他啊!
「对不起。」沈今禾再次垂下了头。
「对不起?」李怀远深吸了一口气,末了竟是一笑:「你觉得自己是有多大的能耐,就凭着这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想?让我?原谅你吗?!」<="<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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