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一开始我以为他走了,直到走廊里传来巨响。
白祁轩吓了一跳,一下松开怀抱,转头看向身後。
「可能是外头的展架倒了……」他道。
杂物间不止里面,外面也堆着不少东西,塞得整个走廊都快走不了人。
「我们出去吧。」说着,他来拉我的手。
我避开他,飞速找了个藉口:「白哥你先出去吧,我在这里……在这里休息会儿。」
白祁轩环伺四周,心里可能也奇怪我为什麽要在这里休息,但面上只是迟疑片刻便点头道:「那好,我先出去了。」
我看他离开,瞬间塌下肩膀,走出货架,坐到了上次那只展柜上,半晌,面前出现一双鞋,不是白祁轩的。
我顺着那双长腿一点点往上看,果然就是去而复返的沈鹜年。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他半真不假地说着,脸上丝毫不见歉意。
「你不是在前面接客吗,怎麽来这里?」我不答反问。
他低垂着眼眸,唇角扬起,仿佛并没有听出我话里的指向性:「我遇到周小姐,他说你和白祁轩好像吵架了,我一时担心就找了过来。」
他太高了,仰头这个姿势对脖子不是很友好,维持了一会儿我就维持不下去了,揉着後脖颈低下头。
「你担心什麽,我又打不过白祁轩。」
我想着,他是白祁轩的朋友,要担心肯定也是担心白祁轩,可头顶传来的轻笑却否定了我的理所当然。
「我就不能是担心你吗?」
我撇撇嘴,并不买帐:「担心一个冷血的人哦?」
地上有一只飞虫的尸体,黑色的,只有我小拇指指甲盖那样大。应该死了有些时候了,乾巴巴地贴在地上,被人踩过很多脚的样子。
我托着下巴,将这只飞虫作为视线的落点,忽然就想到了奈西姆,和我差不多大的奈西姆。
在大人物的世界里,奈西姆就像这只虫子,活着时微不足道,死了也是无关痛痒。
与他比,我已经幸运好多……
一只鋥亮的皮鞋出现在视野里,严严实实踩上「奈西姆」。
「你不是吗?」
我先是怔然,一下直起身,等反应过来沈鹜年问的什麽,又觉得荒谬。
他竟然还反问我?
那一个瞬间,我真的很想站起来推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好不受他这莫须有的指控。可当我忿忿抬眼,隔着那副眼镜,与他平静幽深的双眸对视时,又不期然地想到了展厅里那两位女士的对话。
他的父亲是个疯子,他的母亲为救他而亡,他长这麽大,哪怕衣食无缺,心理大概率也不太健康,或许……他道德观就是这麽强,强到连一个虚无的假设都不允许有瑕疵。
「好了好了,我救,我救行了吧!」我无可奈何地妥协下来,「要是我有钱了,我一定优先把那只白猫找出来,带它看病洗澡,把它喂得白白胖胖的。」
这回答显然比上次更优,更能取悦沈鹜年。黑眸染上笑意,他胳膊微动,轻轻摸上我的脑袋。
「这才乖。」
鼻端香风拂过,我夹起一边的眼睛,见他这样容易被哄好,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一点点好气。
「好啦,别摸了。」又不是小狗。
我推开他的手,站起身:「这里的空气不好,我们出去吧。」
扭头拍拍自己的屁股,我意思意思拍去些浮尘,擦着沈鹜年往外走。
「刚刚那麽好的机会,怎麽不亲下去?」
踏出去的脚又收回来,我侧脸看他,以为他光是见我与白祁轩相拥,根本没听到我们的对话,便同他解释:「他就是把我当弟弟,我要是亲他,他会吓死的……」
沈鹜年冷嗤一声,跟听到了什麽出彩的笑话似的。
「你真是个孩子,一点不懂男人心啊。」他调转脚步,面向我,感慨道,「你怎麽会觉得,他单单把你当做弟弟呢?」
他缓慢欺近,像一头蓄势待发,伏下身子的野兽,一点点缩小与猎物的距离。
「什麽意思?」我咽了口唾沫,不住後退,直到背脊抵住墙壁,退无可退。
「你应该学一些勾引男人的技巧,比如方才那种情况……」他单手撑在我的脑袋旁,危险地抵进。
恍惚中,我生出一种错觉,一种自己要被凶恶的郊狼从雪地里掘出来一口吃掉的错觉。
我抖了抖,忙伸出手去推他,他的气息却一晃而过,没有落到任何一个我预想的地方。
他凑近我的耳朵,用着低哑接近气声的嗓音道:「你要用你的双臂环住他,用你的身体贴紧他,将你那两片柔软的唇按在他的脖颈,一边磨蹭,一边流着泪告诉他……你有多爱他。」
那些声音太近了,近到只是从他翻卷的舌尖吐出,就好像直接进到了我的身体。它们横冲直撞,一会儿往上,一会儿又向下,誓要在我的体内搅个翻天覆地。
「他会受不了地把你按在墙上亲吻,这时候,你就能将你的舌头伸进去……」
我的头皮开始发麻,或者说,我全身都在起鸡皮疙瘩,为他的话里含义,也为他暧昧至极的语气。
我闭了闭眼睛,努力平复心绪:「你的意思是,白哥其实是喜欢我的,只是他自己不敢承认?」
灼热的呼吸自耳际撤离,沈鹜年退开一些,什麽都没说,但表情满满都是「你总算没有太笨」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