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眉目清秀,睡着的时候更是显得单纯而可爱,像极了姐姐生前挂在他脖子上的那块白玉,温凉却不刺骨。
只是放肆的少年时期不懂得珍惜,以为卖不出什么价钱的东西就可以胡乱丢弃,直到岁月荏苒物是人非,才想得到那块白玉的好,只是现如今再想拿回手,却不知浪迹天涯的时候掉在了那一处沟壑树丛中,再也寻不到了。
他见面前的人睡得熟,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轻轻抚上了那人的唇角。
可恍然间又想,纵使那白玉并非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可像他这种渣滓,又配得上吗?
想着,他蓦然抽回了手。
可还没来得及抬起胳膊,手腕处就搭上了一个暖融融的东西。
他瞳孔微张,侧眼一看,发现床上躺着的人缓缓睁开了双眼。
“唔……”
卞节睡眼朦胧地坐起身来,顺着自己抓着的那只手向上看去,发现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
但那眉眼间的某种气质,却又让他觉得熟悉,心中暗暗浮起了一个名字;“你是……涂山婷……不,涂山聪?”
涂山聪怔了半晌,才沉声应道:“是我。”
他本以为卞节会扑上来揍他一顿,已经绷紧肌肉做好了准备。毕竟自家仆人干出这种窝囊事来,任谁不得气得七窍生烟,更别提卞节这大小伙子了。
可没想到,卞节听到他承认后,竟是松了一口气:“可算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谁绑架我呢。”
涂山聪有些无奈,干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绑架你?”他好歹也是个有犯罪前科的,之前可是把金翅大鹏一行人全都召进自己的幻术里了,还弄残废了三位金刚力士。
“我……”听闻这话,卞节反倒愣了一下:“说得也是啊。”
涂山聪:“……”
“可是……”
卞节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是下意识觉得你不是这种人。更何况咱们无冤无仇的,你也没有绑架我的理由吧?”
涂山聪沉默半晌,话锋一转:“你们白天的时候,遇到幻术了。若是我不拉你出来,你至少得在那里困个三天三夜。”
“你说的就是那鬼打墙?”
卞节恍然大悟,心道原来就是涂山聪救了自己:“那你又为什么把我带到这?”
涂山聪扶额道:“我本意是让你自己下山的。从这里往下走,十分钟就能回到大路。结果你愣是在这里站了几个小时,我……”真的是没想到有人会傻到这个地步。
“……”
卞节也是很无辜的:“你怪我?你整的这个结界,连外面的声音都听不到,我哪敢随便乱走!再说,我还以为宿缜他们几个也会来呢,这不是等他们呢吗。”
涂山聪眼神往一旁游移起来:“咳咳,其实……”
卞节眼角一抽:“你没救他们?”
涂山聪诚实道:“没有。”
卞节:“……”
“我只是对那帮人没什么好感。”
涂山聪解释道:“你不用跟我讲大道理,我知道一切都是帝释天干的,但我只是……”
他说了一半,便住了嘴,换了个话头接道:“那个判官能耐很高,你放心,我方才去看过,他们已经出幻术了,正到处找你呢。”
卞节听罢,倒也松了口气。
他大概也能理解涂山聪的想法,毕竟内心的好恶是很难被颠覆的。尤其是第一印象最为固执,不可能任谁随便说一句真相如何如何,就能将心中几十年的牢固执念一清而空。
作为宿缜的同学,卞节知道他是个好人,也会永远站在他的身边。
因此,对于涂山聪之前做过的事,他固然恨。但他同时也理解,在这些事情之外,涂山聪也不过是一只被苦难压垮了肩背的小狐狸。
纵使他有着千百年的修为,打得过各种妖魔鬼怪,一旦受了心魔的侵入,也怕是难逃一劫。
他心里想着,下意识握紧了手。
涂山聪也忘了自己还被人拽着手腕的这件事,回身的时候重心不稳,一下子跌坐在了床边。
两人的距离骤然缩短,卞节终于看清了涂山聪的面庞。这张皮还是他上次用的那张,虽然卞节没有亲眼见过,但跟宿缜他们的说法比起来,倒是有几分相似。
“这不是挺俊的吗。”卞节突然笑出了声:“他们还说你这张皮不漂亮,我倒是觉得很耐看。”
涂山聪:“……”是谁说他不好看的?知道这张皮他挑了多久吗!
他脸色微红,咳了两声:“我以为你只是喜欢我的女相。”
温热的气息扑到卞节脸上,他顿时觉得这夏夜格外炽热:“我……呃……你女相那个身材,哪个男人看了不迷糊。”
“……”涂山聪低声笑了笑,从床上撑了起来,揉了揉卞节的脑袋:“走吧,我送你回去。你朋友该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