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伯江开朔身着松垮青衫,一只脚屈起压在身下,坐没坐相,手里头正捏着根蟋蟀草,往案上的蟋蟀筒里有一下没一下逗弄着。
一旁小厮福贵静静侍立,显然早已习惯安阳伯这副颓丧模样。
「听说,夫人今日归家了?」
安阳伯冷不丁开口,声音低沉,透着股漫不经心。
福贵本已昏昏欲睡,闻言吓了一跳,赶忙点头。
「回老爷,夫人午後申时初回的府,此刻想必正在午憩。」
安阳伯闻言轻哼一声,将蟋蟀草往案上一丢,整个人懒懒靠在了椅背上。
「这都十日了,才回来,索性收拾收拾,将她的东西都搬到大昭寺去,倒省得两头跑。」
福贵不敢应声,又听安阳伯问道:「少爷呢?怎的这几日都没见他来请安?」
福贵觑了眼安阳伯的脸色,如实道:「公子。。。。。。公子这些时日都在蔺老处,并未归家。」
安阳伯闻言冷笑一声,「好好好,他倒真把蔺府当家了,别回,索性都别回!」
安阳伯坐着生了会儿闷气,又霍然起身,「福贵,带上银子!」
福贵闻言急忙劝道:「老爷,今日是献怀太子讳辰,虽太子殿下已薨逝三年,宫中也并未禁止玩乐,但您好歹。。。。。。」
「说什麽呢!」
安阳伯抬手就给了福贵一个响栗。
「老爷我是这般没分寸的人吗?夫人好不容易回来,去给她买些爱吃的糕点。」
「一会儿你送去西院,就说府上诸人都有,不是专给她的。」
安阳伯说着,大踏步朝外走去,福贵见状急忙追上去,疾呼一声:「老爷,好歹换身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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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伯府,西院。
安阳伯夫人双目无神坐在榻边,一遍又一遍抚摸着膝盖上的小衣裳。
此处是西院的厢房,江浔自出生就住在此间。
在安阳伯府这样的富贵人家,一般小少爷到了四岁,便要搬去独立院落,由奶嬷嬷陪着住。
但江浔两岁时还不会独立行走,三岁还不曾开口说话,安阳伯夫妇为江浔四处求医,最後连太医都请来了,还是诊定了个「心智不全」。
自此,安阳伯夫人便一直留着他住在厢房,好生看顾。
「浔儿,娘的浔儿。。。。。。」
安阳伯夫人一遍又一遍轻唤着,将那被摸得已经陈旧褪色的小袄贴在脸颊边,眼泪簌簌而下。
她悔啊,悔得肝肠寸断。
浔儿十岁那年,府上老夫人过寿,她身为当家主母便忙乱了些,将浔儿托给下人照顾。
可他们欺浔儿痴傻,根本不曾上心,浔儿为了寻她跑到了前头的宴会上,被其他宾友带来的孩子欺负。
他们嘲笑浔儿,推搡浔儿,用柳条装虫子吓唬他,围着他唱小曲,说他是祸害,用小石子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