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大白天的哪来的鬼。”卫妈妈当即就竖起了耳朵。
“你不知道,才刚前头街上的人跑来你家啦,找那个黑婆子说话来了,两个人叽叽咕咕不知说些什么,你想想,可不是在搞鬼。”李妈十分得意,她可盯了好一会儿了。
前头说过,孙娘子家并不住在吉祥街,而是在县后街上住着,上辈子都有地缘歧视,更何况于这世了。
县后街的人素来看不起吉祥街,只觉那是住不起县后街才跑那去的穷酸;吉祥街的人自然也瞧不起县后街,觉着那边的更艰险狡猾满肚子的算计,如今倒好,外街道的跑吉祥街讨饭来了,怎不叫本地人恼火。
“李姐姐,”卫妈妈亲热的换了称呼,“你可认得那骚达子是哪家的,敢这样胆子大。”
“能是哪家,她那大痦子就跟攮子似的大,任谁瞧了都知是边家的麻大嘴巴,惯会走街串巷的说嘴,如今还跑到咱们街头上了,若不是怕坏了你家的事,我早带人背后给她一棍了。”李妈妈将手伸在卫妈妈身前,特意为自己表着功劳。
“是是是,多亏了李姐姐你机灵。”卫妈妈听说是边家,立马就警惕起来,边家的孙娘子同夫人一直不对付,她派人能有什么好屁,心里着急,索性将那纸包的酥饼就塞给了李妈,谢她提醒。
李妈早闻见了味道,这样舍得用油糖,一定是刘记做的点心,少说也要二十文,一句话就得了这么大的谢礼,饶是她也有些不好意思,故意推脱道:“诶,这怎么好收呢。”
“诶呦我的老姐姐,你就收下吧,只是千万别把话传出去,孙娘子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心小的和针尖似的,她要是知道是你害的坏了事,冯老爷怕也护不住你。”
李妈妈这才勉强收下,嘴硬道:“我还怕她不成,行了,为着你劝,我才不嚷嚷的。”
卫妈妈哪还有和她掰扯,嗯嗯几声就脚步飞快的进了门,在楼下才反应过来,大姑娘身边站着人呢。
哎呀,卫妈妈后悔起来,那饼不该给了人的,不然还能借着吃点心的由头把人分离开来,若是现在再买也行,可她既已经知晓严嬷嬷和孙娘子有瓜葛,哪里还肯白花钱在她身上。
思来想去,卫妈妈索性去了宋扬屋里,在他那木柜子下头寻摸到半盘子糖球果糕,那是四天前宋沂在外头买的,宋扬年纪小舍不得一口气吃完,所以悄咪咪藏在了柜子底下。
这会子拿了也好,省得人夜里偷吃吃坏了牙齿。
卫妈妈用小盘子重新摆放,又煮了壶二泡茶做严嬷嬷的午后点心,外表看不出什么,只是酸枣糕放了四日,口感有些古怪,糖球底下也黏在了一起,严嬷嬷一尝就吃出来分别,这算什么,才一日就这样怠慢!
果然如孙娘子所说,不发个火收服住人看来是不行了。
借着这点心做借口,严嬷嬷当即就端着盘子走了出去,质问在院里正陪着人玩乐的五娘道:“这是谁买的点心?”
哪知没等五娘回话,宋扬一眼就看到了东西,跳脚道:“这不是我的吗,谁拿了我藏的糖糕。”说着就急匆匆跑回屋,果然他那柜子底下空落落的干干净净,气得宋扬当即就躺在了地上,“娘,娘,大姐,大姐,我的糖不见啦!!!”
“好哇!小蹄子还敢偷东西。”严嬷嬷也不去查也不去问,当即就给这事定了结果,她正愁没机会立威呢,趁势就大手一扬准备扇五娘一个耳刮。
“住手!嬷嬷这是做什么!”宋沂在楼上才听了卫妈妈的猜度,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着院子里这场动静,她几乎是跳着跑下了楼,气也没喘匀就拦在了前头,“好端端的怎么就要动手打人?”
“还不是这丫头无理。”严嬷嬷自觉能借此拿捏,便是到了夫人面前也不怕甚么,这会趁势就想一气将小姐也压伏住,省得三天两头嘴上应了背后耍滑。
她打定了主意,现下就皱眉斥责起宋沂来,“小姐怎么下来了,这不干您的事,还是回楼上去吧,昨日我才教过,行走时须缓步慢行,怎么又跑成了这样,看来还该重练。”
“这丫头是我的梳头娘子,嬷嬷现要打她,怎么不干我的事。”前头那些小事宋沂都可以忍让,毕竟是为了增长见识,可此刻就不行了,严嬷嬷都要动起手来,事情全然变了态度,她这一退岂不是把五娘给推了出去。
“五娘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见严嬷嬷不说,宋沂问起另一个人来。
叶五娘也被气得胸膛起伏,见小姐发问,当即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回了一遍,扭脸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得罪了嬷嬷,就连衙门判案还得公堂上问个清楚呢,嬷嬷倒好,直接就给小的定了罪。”
卫妈妈在后头才赶了过来,听见楼下宋扬哭嚎就知是自己的错,上前与严嬷嬷赔罪道:“都是我的疏忽,那点心买回来时跌了一跤全碎了,我怕嬷嬷着急,所以去屋里拿了些现成的,实在与这丫头无干——”
话才说一半,就被严嬷嬷厉喝打断,“卫妈妈糊涂了,哪有尊长做错了的,分明是底下人搞鬼,即便不是她,她在院子里待着难道就不该主动说去跑腿,反让妈妈干活。
你瞧瞧她这脸色,撒泼放刁,摆着是给谁看?便是咱们说她错了,她一个丫头难道还要和我们老人辩理?你再看看她那双眼睛,桀骜不驯,今日若是不发落了她,只怕日后她就怀恨在心了,万一害了小姐可怎么好的,不如趁势回夫人打发了去。”
宋沂都要气笑了,合着这事是五娘做的不是五娘做的,最后都怪到了她的身上。
先前严嬷嬷好面子死板都只是小事,无伤大雅,大家让一让就过去了,如今这番话才叫宋沂给她彻底打了横叉。
“嬷嬷,”宋沂十分客气,“照您的说法,该走的是您呀,不然我和卫妈妈也怀恨在心,您可怎么好呢。”
“顺便说一句,真论起时间来,五娘比您早来了两日,她才是老人呢。”
第24章自知
这一番话,把严嬷嬷气得瞠目结舌,这这这……这也太荒唐了,她在何家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嬷嬷教训小姐时哪里见过还敢顶嘴的。
她现今脸色也不发青也不发红,紫腾腾的一个人几乎要晕厥过去,抖着手干脆就要往西厢房里走去,小姐是管不住了,她找夫人说去。
“卫妈妈,严嬷嬷要走了,您快去送送。”宋沂鼻子里哼哼一声,卫妈妈就喊来了齐婶,两人一左一右的把严嬷嬷给夹了起来,愣是改了方向将人送到了门口。
“夫人,夫人——”严嬷嬷扬着脖子往里喊,想把冉母给喊出来,“您快给我做主啊。”
做主?
宋沂揉了揉耳朵,现如今老宋家后院是她做主。
这院子拢共就这么大,她娘是生病了又不是聋了,这样的动静不吭声,态度不是很明显么,如此看来,严嬷嬷不但心性差了点,连看人眼色也不是很高明,通判家的嬷嬷就这水平?
要是这样,宋沂倒要替那位远嫁的小姐担心了。
“住手,住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严嬷嬷抵不过两人气力,只能试图言语制止。
卫妈妈把人送到门口才说话,“严嬷嬷,您还是停口吧,这会子趁着外人还不知道,我们还给您留了两个说法呢。要么是您被我们小姐给赶出来了,另一个则是您的身子不适,我们这边客客气气给您送出来了,您选哪个?”
哪个,两个不都是一样的结果么。
严嬷嬷人才来了两日,即便是说生病,可又有谁能信,更别说先前她在门口闹腾的动静,街上人无事还要闹三分的,这会子有了说嘴,怎么不细究里头的故事。
陈娘子闻着风声就上了门,只是她还没替严嬷嬷张口,冉霁就在她面前先说了好一顿抱怨,“陈娘子,不是我说句偏心眼的话,这个严嬷嬷也太大气性了,沂儿只是在她面前略拦一拦,再怎么恼,也该和我商量吧,可她立时就要回家,您说说,她都这样了我们还能留吗,害得被满县城人说嘴,陈娘子,你倒要替我们辩驳辩驳。”
陈娘子话还没说就被冉霁一番话给堵了回来,识趣道:“哎呀,万万没想到严嬷嬷竟是是这样的脾气,先时孙娘子从未提起呀,这真是我的疏忽,冉娘子放心,我一定与众人解释。”
“只是如今府上无人,我心里也愧疚,不如我备礼再去请了那陆寡妇过来,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