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皇宫那高耸的朱红色宫墙之内,宁静被陡然打破。
宫人们神色慌张地奔走地打水,宫女们用手帕沾湿水,捂住口鼻,也加入了救火的队伍之中。
壤驷胤走在青石大道上,每迈出一步,身上的衣物就开始变化。原本的黑色衣衫,袖口渐渐变得宽大,汇聚成了新的精致的云纹,如同活物般翻涌、舒展。领口处,一条金色的丝线悄然浮现,沿着领口蜿蜒而上,勾勒出百里百里宫廷的纹饰。
发丝交织、缠绕,最终成了这宫中常见的发髻,面容也由原本深邃的眼眸变得普普通通,只是眉尾微微上,染上了一抹淡淡的金色。
只是那副普通的外表完全压不住他的眼神。
外表看是完全的百里宫人的模样。
周遭的宫人都在往外跑。
壤驷胤没有犹豫,往宫墙之内冲去。
“瑞麟阁”的宫殿是百里音小儿子百里奚所居住的地方。
此刻,原本金碧辉煌的楼阁却陷入了一片可怕的火海之中。
冲天的火光好似要将天幕撕开一个大口子,火舌疯狂地舔舐着宫殿的每一处角落,以至于宫墙在烈火的肆虐下,迅速变黑、剥落,散发出刺鼻的焦糊味。
不时有大块的瓦片从屋顶坠落,摔得粉碎。
一片人来人往的慌乱景象,提着水桶的宫人,脚步踉跄,有人因为跑得太急,不慎摔倒在地,水桶里的水泼洒一地,但他们顾不上疼痛,立刻爬起来,又朝着火场冲去。
这火来得蹊跷。
随着火势越来越猛,瑞麟阁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房梁逐渐弯曲、断裂,掉落下来,砸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终于,宫殿的一角轰然坍塌,扬起巨大的烟尘,将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其中,在场之人纷纷后退躲避。
混乱之中,壤驷胤看见百里音跌坐在燃烧的楼阁前。
她怀中紧紧抱着她的次子,发丝凌乱地散落着,几缕被浸湿后,贴在她那苍白如纸的脸颊上,双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与无尽的悲恸,不停地想着她的孩子输送着灵力,仿佛还在奢望有一线生机。
可是怀中的百里奚一动不动。
百里音嘴唇微微颤抖着,喉咙里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哀鸣,好像是心脏被生生撕扯出来的,她的双手死死地抱住孩子,手掌贴着那孩子的脸,身子也止不住地颤抖,犹如摇摇欲坠的枯叶:“奚儿,你醒醒,看看母亲?你不是说想要去看看落日湖去看看吗?母亲答应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母亲好不好?”
此刻,她的哀鸣好似母狼悲嚎,在这被大火肆虐过的宫殿废墟上空回荡,久久不散,
浪羽跌跌撞撞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他的手腕上还挂着那截残余部分的镣铐,每走一步,镣铐就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的身上还有着未干涸的血迹,显然是经历了一番艰难的挣扎才来到这里。
宫中之人皆知水蓝阁关着二皇子的生父。
浪羽的目光触及到百里音和她怀中那已然没了气息的孩子时,脚步猛地顿住,整个人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击中。
脸上血色尽失,变得惨白如霜,那双水蓝瞳孔迅速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绝望。
他的双腿一软,像是所有的力气在一瞬间被抽离,整个人瘫软在地,嘴巴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浪羽的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手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做点什么,却又深知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他就那样呆呆地望着百里音和孩子,泪水不受控制地从他的眼眶中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
百里音怀抱着次子冰冷的身躯,此刻她再也不是百里高高在上的女君,泪水肆意流淌,打湿了孩子的衣衫。
周围是一片混乱与嘈杂,救火的嘈杂声交织在一起,但此刻在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丧子的悲痛。
直到看到浪羽时,像是在这混乱中寻找着一丝支撑。
那一刻,她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莓,颤抖的手缓缓擦掉脸上的泪水,那动作迟缓而又艰难,似乎每擦掉一滴泪,都要耗费她全部的力气。
她抱着孩子,脚步踉跄地朝着浪羽走去。
“浪羽,奚儿最听你的话,你让他别再睡了好不好。”
浪羽看着百里音靠近,曾经的爱意、痛苦的回忆以及此刻深深的绝望交织在一起,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一种本能的恐惧和抗拒涌上心头。
就在百里音快要走到他面前时,他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这一步,像是隔开了一切。
百里音察觉到了浪羽的退缩,她微微一怔,重新跌坐在地上,她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神情,张了张嘴,声音沙哑而又带着一丝祈求:“我们还会有孩子的,是不是。”
说着,她伸出手,想去拉浪羽的衣角,她的手在空中颤抖着,指尖微微弯曲,那模样是那么小心翼翼。
然而,浪羽猛地甩开百里音的手,动作粗暴而决绝。
浪羽恶狠狠地看着她:“不!不会再有了,一切都结束了。”
“奚儿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