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午时,潮水又涨了上来,走过的地方被海浪淹没,留下的脚印也沉在了水中。
两人坐在礁石上待了很久,直到浪潮拍岸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们才迟钝地察觉到已经涨潮了。
“坏了时少爷,我们兴许要被海水淹了。”
冠寒从礁石上站了起来,眺望着辽阔的海。
他仍由海风将衣袍卷得哗哗作响,那本来就因方才的动作而变得有些歪斜的大帽,也被吹着坠挂在了脖颈后面,用珠宝串成的帽链碰撞间跟着一起发出脆响,与风声相应在一起。
“无需担心。”时易之摇摇头,“再过几个时辰,待到黄昏时分潮水会再次退下去的。”
说是这么说,可两人还是找了个方便的位置跳下了礁石。
不可避免的,回到岸边的时候,他们的衣摆和鞋子都被浸了个湿透。
冠寒随意地捞起衣摆拧了几把,饱吸的海水被挤出,成串落下地渗进了沙里。
时易之也学着他的动作撩起了衣摆,拧干之后上头落下了几道深深的褶皱,扫也扫不平。
虽然有些狼狈,却不知为何,时易之心中畅快得很。
看着还在往上漫的海潮,时易之没再敢多站,对冠寒说:“我们再往上走一些吧,也该到用午膳的点了,益才应当也将吃食给买回来了。”
冠寒点点头,跟着他一起往石阶的方向走。
可不过才走了几步,他们浸湿的衣摆和鞋面就沾上了不少的砂砾,坠得衣袍又重又沉的。
大抵是觉得有些不耐烦了,冠寒倏地停下步子,而后直接俯身把鞋和罗袜一起脱了拎在手中。
明明已经碰了那么久的沙子,但当他光着脚踩上去的时候,还是惊叹了一声。
“真的好软,又烫又软的。”
说着,又不轻不重地踏了几下沙面。
他自己得了趣,还反过来兴致勃勃地教唆时易之,“时少爷,你也脱了吧,你曾经来过许多次,但想必也没有像我现在这样光脚踩过,其实是跟穿着鞋很不一样的,而且周围也根本没人会看过来。”
附近小渔村的人都过着自己的日子,他们这两个外来客并未引起太大的注意。
或许只有藏在礁石中的螃蟹与鱼虾,对他们产生了警惕。
“不不不,我……如此不妥,不妥。”时易之一惊,连忙摆手。
好似是怕冠寒会直接帮他动手,他还很是提防地往旁走了半步拉开距离。
冠寒哼笑一声,“假正经。”
不过也没再继续劝导,兀自踩着细小的沙砾,与时易之肩并肩地继续朝石阶而去。
吹过的海风越来越大,晨起时梳理整齐的头发被卷出了好几缕,随着风一起飘拂,又胡乱地往人的脸上贴。
拎在手中的小竹篓也跟着大风一起晃荡,装在里面的东西碰撞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玩物丧志,玩物丧志。”冠寒跟着晃了晃自己轻飘飘的小竹篓,听着空荡的声音轻叹一口。“竟然只捡到了这么点的东西。”
说着要来挖海货,可两人都很是心不在焉。
只是才找了那么一小会儿,就相互贴着坐在礁石上躲了很久的清闲。
时易之拎着竹篓往里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见到的东西同样少得可怜,也不知这么一点螺壳与海贝能做些什么出来。
于是他沉吟片刻,转头问冠寒,“寒公子,你是想现在就回府,还是待到傍晚退潮之时,再来捡一次?”
“傍晚?”冠寒摇了摇脑袋,“还是算了,你不是说这里离时府有些距离,而附近又没有客栈吗?我可不想和你躺在礁石上过夜。”
“再说了,我还捡了好些个螃蟹呢。”说着,他又使劲地晃了几下自己的竹篓。“保不齐它们晚上会报复我砸晕了他们同族,也搬着石头来砸晕我。”
闻言,时易之先是顿了顿,随后开怀大笑起来。
时易之想,不管是哪一方面,冠寒与旁人都很是不同,像他自己,就根本学不会说这样的话。
冠寒不知道他在笑些什么,也没问。
他先一步踩在了石阶上,单手撑着旁边的大石去甩脚上沾到的沙子。
然而兴许是沾了些水的缘故,总也有些去处不掉的,于是他干脆没有再把鞋给穿上。
石阶在经年累月之间变得光滑,又在日光的照射下变得温热,光着脚踩上去整个人都熨帖了。
于是他放缓自己的步子,一点一点磨磨蹭蹭地登着台阶。
时易之也不催。
他就在冠寒身后慢慢地跟着,抬着脚踏上每一处冠寒踩过的地方,又不时地去触碰近在咫尺的影子。
如此,也颇有趣味。
过了许久,他们才终于将这石阶给登完。
然而迈上最后一层,冠寒又倏地停了下来。
他扭头看向了身后的时易之,笑着说:“时少爷,以后我们还来吧。”
时易之也跟着一起笑了,说“好”和“你想什么时候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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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到的安歇螺壳与海贝虽然不多,可还是被时易之给送到了匠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