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小琮在穆尘的注视下慢慢走到他面前,拽住他说道,“少掌门,我们走吧。”
“不急。我需要沐浴更衣。”
梨小琮斜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爱干净。
“是,我这就伺候少掌门沐浴更衣。”
屏风内是木桶水声,穆尘坐在浴桶之内,梨小琮提着一桶热水推门而入,“少掌门,我再给你加点热水。”
穆尘闭着眼不看她,讥讽道,“师妹的药浴果然厉害,怪不得魔道太子爷舍不得你走。”
梨小琮回击,“少掌门的心也真够大,在魔道太子爷的府邸沐浴,你也不怕被他暗算?”
穆尘的手臂搁在木桶边上,契约隐隐约约显现出来,向来沉稳的他竟也有一丝得意之色,“暗杀了我,你就永远无法离开玄冰门。”
梨小琮气愤地捏紧拳头,将热水一股脑地倒入木桶中,白色雾气腾然而起,穆尘雪白的肌肤上立刻被烫得越发红了,可他依旧稳如泰山地坐着岿然不动。
“少掌门,马车已经停在门口,我们即刻启程回玄冰门。”
泡了药浴之后,穆尘气色红润许多,但仍旧气息孱弱。他坐在马车上,一双眼眸看着梨小琮妥帖地将毛毯盖在他身上,“少掌门,你现在不易长途御剑,我们还是稳妥点坐马车回去,虽然会慢些,但紧赶慢赶除夕应该能到玄冰山脚下。”
“天马上就黑了,魔道太子爷肯这么放你走?”
“不是答应除夕回到玄冰门吗?”梨小琮轻飘飘地说道,“想必你一定发了灵符回玄冰门,你是少掌门,要言出必行。”
梨小琮近在咫尺,不过短短一天,她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穆尘伸出手想要抓住,可细长的手指只拽住她的衣角。
刚才在池塘边慌乱的眼神消失不见,穆尘冷静地抬起头问梨小琮道,“我在绵山铁匠铺里带出来的包袱你拿了吗?”
梨小琮踢了踢脚边的包袱,“在这。”
“嗯。”
梨小琮问,“我真是好奇你为什么特别去铁匠铺打一个这个大包袱?这里面是什么?”
穆尘不再说话,闭目养神。
她早就习惯穆尘对她的冷淡,不再继续问下去,“我再给你搭个脉。”
穆尘翻转手腕,“不必麻烦师妹,我自觉好些了。”
梨小琮又问,“我出发前给过你一瓶丹药,如今还剩下几颗?”
穆尘不答,梨小琮从怀里掏出一颗念安珠,“若是没有了,我这里还有一些,勉强能撑到我们回山。”
穆尘闭目养神,“出门前我已服下师妹的丹药。”
马车赶路自然比御剑慢上许多,不过日夜赶路好在紧赶慢赶也快要到玄冰山,一连几天穆尘的气息都是蔫蔫的,梨小琮想给他把把脉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拒绝。
她也不深究这金贵的少掌门生的哪门子气,反正她只要确保少掌门能安然无恙地到达目的地,之后他死不死,那些师叔们自然也不会怪罪她。
“再有一天的夜路我们就能到玄冰门了。”梨小琮掀开帘子看了看马车外,面露喜色,“天色已暗,我们得加紧赶到下一个镇上,不然就得在这荒山过夜了。”
在马车上绝大多数时光穆尘都在闭目养神,很少回答她,没想到今夜他倒是开口了。
“你身为玄冰门的女官,还害怕荒郊野外?”
梨小琮早就习惯穆尘连日来的阴阳怪气,“我可是烂命一条,哪里都能睡,我只是怕怠慢了咱们的少掌门。”
穆尘刚想说话,胸口一阵刺挠,马车上猛然的颠簸让他压制不住地咳嗽起来。他捂住心口不想让梨小琮发现自己的异样,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梨小琮抢过他的手腕按在心脉上,这几日来穆尘都拒绝她探脉,早就让她多了个心眼,她几乎难以置信道,“我不是让你服用念安珠吗?你服了吗?”
穆尘不答,伸手去拿案几上的茶杯,一口鲜血染红了茶水。梨小琮推开他,摸到他的腰间,那个装药的白瓷瓶早就空空如也。
穆尘温和地说道,“你现在是越发胆大了。”
“你为什么不服药?”
“我的死活你在意过吗?”
“这不是我在不在意的问题,少掌门身系玄冰门,向来惜命,我实在是想不通你怎么能这么任性?”
“服不服药是我的事,无需师妹操心。”
“难怪你坚持要在紫薇阁洗澡,原来是想靠着我的药浴坚持这么几日?可是你明明想要迅速恢复仙力……为什么又拒绝服药呢?”梨小琮满面通红,“你又不是三岁孩童。”
梨小琮这么问,这个答案就好似迷雾之下隐隐透出的阳光,点点滴滴透出光亮,可她不愿拨开迷雾,她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怒意又问,“你现在这样子让我回到玄冰门如何向那些师叔交代?”
穆尘冷哼一声,“我自会解释。”
梨小琮竖起大拇指讽刺道,“行,你能耐。”
穆尘向来冷静自持,有自己的想法,以前她总喜欢花心思去猜他心中之想,现在她早就失去了耐心。
“继续赶路吧。”
气氛异常尴尬,梨小琮不解气,咬着牙阴阳了一句,“你该不会是不想解开我们之间的契约才不服药的吧?”
穆尘道,“不过小小契约,师妹未免过于看中自己,我不服你的丹药不过是怕旅途之中你使些阴谋手段罢了。”
以前要不是我的丹药,你怕没这么快飞升上仙,如今倒嫌弃起来。
俩人也不再说话。
可马车却在不知不觉中慢了下来,黑暗中马车前端的灯忽地熄灭了。周遭的风声未变,但除此之外任何嘈杂的声音一点点地消失,马车仿佛置身在非常诡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