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笠勉强收起拂尘,冷冷地哼了一声,“真人许多年不曾踏入大殿,今日怎么想起来大殿呢?”
太乙真人并没有答话,又咳嗽了一声,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进殿中,对着穆尘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见过少掌门。”
“真人不必客气。”
太乙真人乐呵呵地环顾四周,找了一个蒲团坐下,“大殿倒是几百年都没改变,还是老样子。”
刚才紧张的气氛由于太乙真人的到来好像荡然无存,太乙真人像是个孩子似地东摸摸西看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这神情就跟梨小琮一样。
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穆尘想。
肃笠不耐烦地问道,“真人到底来干什么?”
太乙真人说道,“你还别说这蒲团比我炼丹炉的蒲团坐的舒服,少掌门,我能拿一个回去吗?”
穆尘说道,“真人请便。”
肃笠拔高音量,“真人!”
太乙真人一拍额头,“哦哦,差点忘了正事。”
穆尘说道,“不知真人前来何事?”
“我来找我的徒弟,”太乙真人看向梨小琮,“我一个没见,你就偷懒是不是?快点跟我走,炼丹炉又出了一炉,你赶紧去看看,受伤的弟子正等着呢。”
太乙真人像是个憨态可掬的老人,嘴里不停地碎碎念,“你这孩子就知道偷懒,你不要以为炼丹炉没了你不行。”
说罢太乙真人就拉着梨小琮要离开,被肃笠大声呵斥住,“太乙,你未免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太乙真人脸上笑容逐渐消失,原本一笑总被梨小琮嘲笑满脸褶子的脸慢慢熨平了,他的声音空明又深沉,像是从玄冰山巅传来似地,“肃笠,你当真要和我一较高低吗?”
梨小琮双臂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大家都是同辈的,肃笠,给我一个面子。”
“太乙,你可知你的好徒弟当日使出的是哪一派的招数吗?”
太乙真人目光坚定地望向大殿之外太阳升起的尽头,“我只知她一日是我徒弟,她一辈子都是我徒弟。徒弟出了事,师父就得护着。”
梨小琮身形微晃,眼底翻涌起一阵酸涩,情难自禁。上一世得知她堕入魔道,太乙真人在炙热的炼丹炉内气血上涌,内火攻心造成无法挽回的内伤。
梨小琮好后悔,堕入魔道之后她再也没有回去见过他老人家一面,在她内心深处一直都无颜面见他老人家。原来当时这老头是在内疚没有护着自己。
肃笠咬牙切齿地骂道,“玄冰门有玄冰门的规矩。”
太乙真人手上的拂尘随手一挥,竟在大家毫无防备之下极快地飞到肃笠面前,用一种不高亦不低的声音说道,“这些年我一直默不作声,并不代表我真的默许你这么做。你想试一试吗,师妹?”
肃笠一愣,眼珠子死死盯着太乙真人的拂尘,她已经许多年未见过太乙真人的拂尘这么嚣张地对人,她长叹一声,“你已经好久没有叫过我师妹了。好,今日我就给你一个面子,你可以带她走。”
梨小琮一蹦一跳地走在石子路上。
太乙真人捻了捻胡须,眼珠子一转,逮着身旁的梨小琮问,“你看什么看?”
梨小琮调皮地挽住太乙真人的胳膊,嘴甜得跟抹了蜜似地,“师父,我倒还真没见过你不笑的时候,刚才你还真的挺吓人的,我鸡皮疙瘩都掉了几层。”
太乙真人又恢复平日里笑嘻嘻的样子,老头子挺了挺胸膛,“也就是你平日里没大没小的。要知道你师父我可是很有本事的。”
“我看那个死老太婆嘴上说给你一个面子,其实是打不过你吧。”
“你这小兔崽子千万别这么说,人肃笠可是玄冰门的师叔祖。”
“哪又怎样?你也不是师叔祖?”
“师叔,师叔祖,”问来着急喊道,“师父昏过去了。”
“糟糕,把他给忘了。”梨小琮扭头见穆尘瘫坐在地上,她双指向穆尘鼻尖探去,太乙真人说道,“气息孱弱,少掌门很危险,快,把他扶回灵阁。”
、老子就是要走
问来焦急地问道,“师父已经昏睡几日,何时能醒?”
坐在床边一整夜未眠的梨小琮不说话,问来挠了挠额头,见她一副事不关己冷冰冰的模样,心中焦躁,怒吼道,“梨小琮我问你话呢。”
问去一把制止道,“师弟你冷静一点,有师叔在,师父会没事的。”
“你要我怎么冷静?”
问来甩开问去的胳膊,冲到梨小琮面前,“那日师父得知你被困在大殿,不顾我俩劝阻硬是要去大殿救你。你明明看见他走出大殿之时双腿已无法站立,还自顾自地走在前头。”
问去呵斥道,“师弟!”
“师兄,你让我说出来,不然这个女人压根不知师父怎么对她。”问来指着梨小琮说道,“走出大殿时师父一直望着你的背影,一直就这么痴痴望着,他就是想让你回头看他一眼,可你呢!你一眼也没有回头。”
梨小琮愣神,这场景怎么这么眼熟?上一世她替穆尘挡下鬼火之后也是这么望着他的,一直望着他,盼着他能回头望自己一眼。
她在床上整整烧了七日,穆尘在哪?他稳稳地高坐在他的掌门宝座之上,一丝不苟兢兢业业地处理玄冰门的相关事宜,他树立自己的威信,笼络身边的师叔师弟,接受各个门派的朝拜臣服。当青荷怒气冲冲去大殿替她抱不平时,穆尘又是怎么回答她的呢?
“那又怎样呢?”梨小琮神情木讷,眼神空洞地望向床上,“我又没让他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