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江晚月动手做些事,便觉开怀。
总算在遍地仆役的谢府找到这桩事,江晚月仔仔细细将花盆摆放完毕,就听到谢璧连同一个少年说笑的声音从大门遥遥传来。
谢璧长身玉立的身影走过门廊,他身边的少年是常和他一起上下朝的崔漾。
身为内妇,要避外男,江晚月提了裙摆,匆匆躲到花窗後。
两人联袂而来,走至廊下时,雪影上前请了安,笑道:「公子,京郊张家送的春花到了。」
谢璧还未开口,崔漾已对着廊下的玉兰海棠,笑个不止:「这不是民间常说的什麽玉堂富贵,君白你素来清雅,何时也做下这等俗事?」
东都以直白浅陋为煞风景之事,难以想像谢家竟会将廊檐下的花摆放得如此粗浅。
谢璧脚步顿住,声线仍是淡淡的:「想必是不晓事的家婢所摆,撤了吧。」
雪影似是略有窘迫,低声提醒道:「公子,这是夫人亲手所摆。」
崔漾开怀大笑的声音传来,他打趣道:「夫人虽美,却是焚琴煮鹤之流,君白你最厌粗鄙之人,成了这段姻缘,心里可委屈失望?」
谢璧低低笑了一声,江晚月心头发紧,她呼吸停滞半晌,才听谢璧清淡的声音道:「遵先人之命成的婚事,本无所待,何谈失望?」
崔漾又是一阵笑传来,两个人渐渐走远,听不清他们又说了什麽。
周遭终於安静下来。
江晚月独自站在廊下,指尖蜷了蜷,这才察觉到双手颤抖得厉害,手心有了薄汗。
向来温煦的春风,吹在身上也能冰冷彻骨。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听到谢璧对他们这段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的看法。
无所期待,不必失望。
那她一次次的失望心冷,是不是源於对这段婚事,期望太多?
江晚月鼻尖发涩,她抬手,擦了擦眼角。
他们二人之间是不公平的,这份不公平不仅仅因了二人的家世,更是因了这门婚事,於她,是承载了一生最炙热的期盼,於谢璧,却是按部就班的奉命而行。
日头渐渐偏西,经谢璧一说,方才自己认真摆在廊檐下的花盆已被丫鬟们匆匆移走,唯剩两株海棠,细嫩的花瓣在春光中舒展。
江晚月麻木走回院子,心头空落落的。
从前在碧胧峡,十几岁的她和好友一起看了很多话本子,在故事的最开始,女子一腔痴心,男子无动於衷。
不过没关系。
总有一日,男子会被女子一点一滴的靠近所打动,倾心以待,珍之重之。
如同她的父亲和母亲。
如同江晚月预想中的她和谢璧。
她喜欢故事的结局,固执的相信,爱可敌万难。
可她没想到故事的过程这麽难,这麽苦。
喜杯上的祝词,廊檐下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