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石壁竟然如同泥淖一般,将徐白的身体给吞了进去。
惊异之下,徐白也没有松开抓着薛野衣领的手,于是薛野竟然也连带着被吸了进去。
石壁后面是是一片状如星河的虚无空间——那是一间四周都被石壁包围的石室,石壁上沾满了能散发荧光的矿物,在黑暗中便显得如同星河一般璀璨。
薛野回身去看两人刚刚进来的地方,发现那地方竟然已经变回了普通的石壁,严丝合缝,找不到丝毫破绽。
正当薛野满心满眼都在焦急地找办法出去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徐白低沉的声音:“你倒是厉害。”
薛野回过头,发现徐白正用冰冷的眼神看着自己,一副“果然有诈”的表情。
虽然薛野心术不正,但是偏偏就是受不了冤枉:“徐白,就算我要害你,我有必要连自己都一起搭上吗?我不过是想逃跑,是你非揪着不放,才害我们落到如此境地。”
但徐白听了薛野的话,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还是那副冰冷的神情,一双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薛野。
薛野最讨厌徐白这副油烟不进的样子,看见了只觉得心里烦躁。薛野像是被惹怒的小兽一般瞪着徐白,似乎随时都准备好要冲上去和徐白拼个你死我活,但他的拳头握了又松,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算了,懒得跟徐白这傻子掰扯。”
现在事情已经超出了薛野的掌控范围,且这间石室实在是古怪,谁知道一会儿会不会钻出什么骇人的凶兽,此刻绝不是跟徐白内讧的好时机。
想透了这一层,薛野不自觉地在内心替自己鼓掌:“跟徐白这傻子一比,还是我以大局为重,深谋远虑。”
为今之计,还是需要尽快离开这里。
然而正当薛野想从丹田祭出寒江雪,破开这堵石墙的时候,却突然感到体内灵气的调度受到了一股巨大的阻滞。
竟是无法调用丝毫的修为!
一阵恐慌攀上了薛野的心头,他活到现在几乎没有什么东西是自己的,灵药和古籍是捡宋邈不要的,本命剑是抢徐白看中的。唯有这一身的修为和剑招,是靠自己一招一式练出来的,那是他为数不多的倚仗。
若失去了这身倚仗,他以后还怎么在修仙界立足?
薛野心中顿时涌现出一片惊涛骇浪,电光火石之间,薛野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徐白。
若被徐白这废物发现了,脸上指不定要有多嘲讽呢。
然而当薛野看向徐白之时,却发现徐白并没有看他,而是正蹙着眉头,右手有意无意地抚上了自己的丹田。
见到徐白这个样子薛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徐白这是和自己一样,也调动不了体内的真气了。
那薛野可就不怕了。
徐白其实刚刚也想召出玄天一解困局,怎料陡然发现自己体内真气竟然无法运转,惊异之下,便已在心中认定这必然又是薛野设下的陷阱。
见薛野还在不知死活地暗中窥探自己,徐白语气冷硬地说道:“我劝你还是收了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
什么叫上不得台面?
薛野最不喜欢听别人说他上不得台面,但奇怪的是,薛野至今为止听见过最多的评语,竟然便是上不得台面。
薛野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听见别人说他“上不得台面”的时候。
那时候薛野还在村子里,儿童天性,喜欢满山遍野地乱跑。
村子里的其他孩子当然也喜欢,但是其他孩子有父母管着,时不时就要被留在家里读书。薛野他外婆也想留他,但是她年纪大了,追不上年幼的孩子,日复一日,只能由得薛野去了。
那天薛野本来想去找村里的薛二牛一起上山,到了二牛家窗户底下,却听见二牛叫嚷的声音:“凭什么薛野能出去玩,我却要在家里读书。”
而后,薛野便听见二牛他娘扯着尖细的嗓子嚷嚷道:“薛野薛野,薛野跟他那个暗门子的娘一样上不得台面,你也想像他一样吗?你怎么不学学庙里的徐白,一样是没娘的孩子,薛野就会爬树摸鱼,徐白能写得一手好字,你能吗?天天好的不学,学个野种。”
二牛和他娘后面再说了什么,薛野却听不见了。他只觉得自己地脑子“嗡”了一声,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他惊慌地一路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家里,用棉被把自己裹了起来。
那个晚上,薛野都觉得二牛他娘似乎一直在他的耳边,不停地重复着那句话,一遍又一遍。直到天光乍破,鸡鸣三声。那声音才如同鬼魅一般被驱赶离开。
薛野再也没一个人上过山,他还是能吃能睡,能跑能跳,但他总觉得自己身体里好像有一部分东西,在那天的二牛家窗外,跟着脑中碎裂的声音一起死去了。
后来过了很多很多年,薛野才明白,那时在他脑海中碎掉的东西,是他孩提时脆弱而又敏感的自尊。
如今,好死不死,徐白又在他面前提起了这四个字。
偏偏提的人还是徐白。
事情一旦涉及徐白,薛野本就难以冷静。
那些原本薛野以为早已死去的记忆再次被唤醒,薛野只觉得一股狠劲直冲上头,他叫嚷着:“徐白,你大爷的!”然后飞扑向了徐白。
不能用修为又如何,薛野今天就要叫徐白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乱拳打死老师父”。
徐白原以为薛野框他来此地,大费周章,定是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小盘算,正在心里思忖着薛野可能用的招,想着应对之法,却万万没有想到,薛野竟在此时突然发难,用勇无谋地朝自己扑了过来。
谁能料到薛野的后招竟然是肉搏这么原始的方式呢?
别说,薛野这一手倒是真的出其不意,竟然一击即中。
徐白成功被薛野压在了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