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个格外打眼的男人落尽了他的眼底,称男人似乎不够妥帖,尽管他身形修长,骨骼生的成熟,然而这人身上挥之不去的一种干净的少年气,与Gemini显得格格不入,Evan倒是更愿意称呼他为男孩。
他走过去,掀开晕染着浓黑眼影的眼皮,“小帅哥,第一次来?”
那人没理他,自顾自啃着手里的烧饼。
“鲁记的?”Evan认识这烧饼的外包装。鲁大爷的烧饼摊就摆在Gemini附近,他平日里没事儿也爱去买来吃,还帮他挡过城管。
现在那老大爷估计是攒了些钱,在Gemini附近买了家店面,还给烧饼做了包装。据Evan所知,不少Gemini的客人都爱吃他家的烧饼,只是把烧饼拿到酒吧来吃的,这男孩却是头一个。
那人还是没理他,Evan却越发觉得他好玩,他顺着男孩的目光看过去,直直地落在舞池中最耀眼的那个人身上。
“喜欢他?”Evan逗他,忽然他像是觉察到了什麽,他盯紧了男孩眼里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忽然乐了:“你该不会又是,谢的前男友吧?”
季泽恩猛地回过头,看向眼前这个一头紫发打扮妖孽的男子。
考完了试,接着还有无穷无尽的实验要做。这两天宿舍潮的厉害,洗过的衣服总是不干。季泽恩没法儿,只好忙里偷闲回家拿衣服。他按着往常的习惯在鲁大爷家买饼,却在店里听见有人说这两天“谢”经常过来,Gemini热闹的很,他们都是慕名来的。
虽然只是姓氏相同,季泽恩心里还是一颤。他忽然联想起那场大雨里撞进他伞里湿漉漉的男孩,和他那一身格外打眼的装扮。
他当时正在鲁大爷家买饼,也是在这条街上。
那时他怎麽说的来着?好像是说参加什麽宴会。
季泽恩看着夜色中闪耀的“Gemini”几个字母,沉下目光,走了进去,几乎不费什麽功夫,就看见了舞池里那个人,破洞牛仔裤下白皙圆润的的膝盖曾落在他的掌心,还有那节儿劲瘦紧致的腰,是他无声的诱惑。
Evan看着他的神色一脸了然,“哥们儿,别难过了,你在谢的身边待了这麽久,已经够显摆了。”说完他翻出手机,作势要加季泽恩的微信。
季泽恩沉默地看着他,没有掏出手机,似乎在思索着他的话。
“哎,”Evan拍了拍他的肩,却被人躲过。他无所谓地笑了笑,翻开手机,打开那个名叫“失恋阵线联盟”的群:“看见了吗,都是谢的前男友,长的一个月,短的三五天,谁都跟你比不了。谢眼光高,前男友都是个顶个儿的优质,怎麽样?要不要进群,群里大家关系都很好,还成了好几对呢,你长这麽帅,一定吃香。”
他说的唾沫横飞正起劲儿,没留意到季泽恩的渐沉的目光。
“我是第几个?”
季泽恩问出口就後悔了,然而已经来不及收回话音,Evan就利落道:“五十。”说完还安慰道:“没事儿,後进群不会被歧视的。”
然而下一秒,Evan端过来的那杯“蓝色生死恋”被摔在了地上。
破碎的玻璃碎片闪着冷光,混杂着深蓝的液体,在绚烂多彩的灯光里显得格外落寞诡谲。
桌上留下一张纸币,再回首时,方才那个男孩已经不见了。Evan摇了摇头,修长的手指夹着那张纸币装入怀中,交代人来收拾,嘴角带着几分哂笑:“年轻人,还是太冲动。”
这声响并不大,可还是惊动了舞池里的谢知周。也不知为什麽,在喧嚣哄闹的音乐声里,那声玻璃的破碎声明明那麽微不足道,还是猛地钻入了他的耳朵。
他急冲冲地顺着声音的方向跑过去,额上缀着一层薄汗,却只看见了收拾残局的Evan。
“哟?”Evan看他来了,打趣地笑:“你的五十号先生刚刚来过。”
“你跟他说什麽了?”谢知周的眼神有些慌乱。
Evan不以为意地开口:“和对你以前的前男友说的话一样啊。”他话音里带着几分遗憾的咂舌感慨道:“可惜他不肯入群,多好的资源。”
然而谢知周在听完第一句的时候就冲了出去,留下一脸纳闷儿的Evan,“他这是,转性儿了?”他单手支着下巴,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外面人头攒动,谢知周使劲揉了揉眼,却还是找不出那个人。他凭着记忆一路狂奔到了季泽恩的家,然而灯熄着,不像有人的样子。任他怎麽敲门,也没有回音。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Gemini的,只觉得脚步不稳,有些缺氧的晕眩,好像下一秒就会飘起来。他扶着门框,坐在门口冷冰冰的石砖上,一身热汗贴上冰凉的地面,让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他茫然地看着前方来来往往的人流,嬉笑怒骂声掠过耳畔,入耳却是一片荒凉。直到一个冒着热气儿的烧饼被递到他怀里。
“孩子,”和蔼的老人家一脸慈爱地冲他笑了笑,心疼地看着他破洞的裤子,“吃吧。”
谢知周浑浑噩噩地接过来,就着烧饼咬了一口,陌生的味道滑入味蕾,烫在他的舌尖。呼啸而来的疲倦终于轰然将他击倒,他颓然地看着烧饼包装上简笔的鲁大爷,慈眉善目,显得有几分憨厚。
在这样一个熙熙攘攘的夜里,骄傲绚烂的花孔雀,终于失去了他的翎。
他紧紧捏着烧饼,忽然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