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四处筹钱
“那麽世子可知何时何地拍卖?大约需钱几何?”井飒进一步追问道。
“五日後午时以後在城中醉仙居公开拍卖,入场的人先得给付五千钱认筹方得入场竞买。具体的多少钱应该是因人而异,似那等年纪大的男女怕是连五千钱都拍不出,也有那值钱稀有的,怕是几十万钱都不止。”
南宫罃倒是轻描淡写,可井飒却听得心惊不已:“不可能吧?长安人市中,最俊秀的小厮也不过卖十万钱,如何这异邦的反要卖得几十万钱?”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南宫罃故作神秘地扑闪了几个眼睛,“这群贵霜王子相貌与我大郑人迥异,全是高鼻深目发色各异,就连眼睛的颜色也不相同,有黄褐色的,有碧蓝的,甚至……还有一个紫色的,你说稀奇不稀奇?”
井飒的心提溜到了嗓子眼儿:“那麽世子,你说那个紫色眸子的,能拍到多少钱?”
“上不封顶,据我所知,长安城里的贵家公子都得了消息,都卯足了劲儿准备拍下这个稀有物种以彰显自家富贵。外头的不说,光这训练营中就有不少人,咱们崔教习家的公子,还有你们柳家那个二宝贝……旁的还有不少人,全都盯着这个紫眸王子呢!”
他说着说着,却突然瞥见井飒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顿时恍悟:“你怎麽脸色这麽难看?莫非……你那位少年故知就是这个紫眸王子?”
井飒无奈地点点头,南宫罃罕见地叹了口气:“子良兄,若是前段日子你来说此事,我还能从中设法将此人赎出来。可如今此事已闹得满城皆知,我父家教又严,我……实在是爱莫能助了!”
井飒拍拍他的肩膀:“世子能不顾两家嫌隙,对我言讲这麽多,我已感念不尽。事是我要办的,自当我来设法。你放心吧!”
他正要走,却被南宫罃叫住:“子良兄留步!可还记得你的三叔麽?”
井飒转扭头来,一脸的愕然。自打井老夫人在云中逝世,井氏三房间已日渐疏远,从来不走动,许是怕互相牵累的原因。尤其是南宫氏崛起,与柳氏渐成水火之势後,远在云中的二叔与跟着南宫大将军的三叔更是与大房再无往来,仿佛自己这个侄子从不存在一般。井飒也是个骨头硬的,明知三叔井敢已跟着大军还朝,却从不登门拜访,自然也不知道他的消息。
“三叔?他不是跟着大将军凯旋了吗?我曾路过他在长安的住处,门头虽紧闭,但小门却有奴仆出入,当已回长安了。他怎麽了?”
“唉——”南宫罃微叹一声,“你不知道,此次漠南大捷,冲入王庭之後,你三叔井敢领命追击遁逃的单于。结果一万骑兵已经包围了保护句梨湖单于的四百馀骑,结果却生生教句梨湖带着一百多人逃脱。本来,你三叔论罪当斩,还是我父念及他多年追随之劳,改为以钱赎罪,至于军职,却再也没有了。自此後,只是一名白身了。”
“三叔要多少钱才能赎罪?都交清了吗?”毕竟血脉相连,井飒忍不住关切地问道。
“五十万钱。”
井飒倒吸一口凉气,五十万钱相当于五十斤黄铜,三叔的家境大底井飒还是清楚的,至多拿出一半,看来三嫂不仅要拿出自己的陪嫁,还得向娘家借贷方能凑得拢。其实在对贵霜作战之前,他就听说,二叔井攸因为两次被贵霜骑兵入境劫掠而不能保境安民,被连降三级,行将发往西域邮站为守邮吏员。这回三叔又被掳了个干净,井家可算是一败涂地了。
井飒在心里好好盘算了一番,这些年母亲拨给自己的家用结馀了一些,加上祖母留给自己的体己,再把城外分家産时所得的百亩良田或卖或抵,大体能得二十万钱。如果再向母亲求告个一二十万钱的话,凑一起有三四十万,这笔钱买个少仆也当够了。若事情有变,他也无法了。
来到定国公府,迎接他的照例是母亲的陪房周氏:“公子来了,且稍等片刻,夫人正与来客在房中叙话呢。”
“这一大早便登门,当是母亲密友了?”井飒微微一惊,正是不想惊动柳家其他人,才算准这个时辰来的,不想这一大早就有人来找母亲了。
周氏颇有意味地看了井飒一眼:“不是夫人的什麽密友,倒是与公子关系甚密。说出来吓你一跳!”
“哦,却是何人?”
“是您的三婶。”
“啊。”井飒先是吃惊,後却很清楚地意识到了三婶的来意:一准是和他一样,来向昔日的嫂子借钱来了。唉,母亲也是今日不行运,一大早便有两拨人上门讨钱。真是!
来到正屋花厅前,周氏正要入内禀报,井飒止住了她:“周嫂子自去忙吧,我左右无事,便等等无妨。”
周氏也不推脱,笑道:“那公子自便好了,有什麽事招呼抱厦内的小丫头好了。”
井飒站在厅廊内,听得里间传出人声,细一辨认,的确是母亲与三婶在讲话。虽然这四五年没与三婶谋面,但她的声音没大变,依然能听得出来。
“……大嫂,快帮帮我吧,孩子他爸已被关在兵部的押司里。若是再拿不出钱来赎,就会被解往诏狱了,那是什麽鬼地方啊!”三婶断断续续地轻轻哭泣。
“老三家的呀,不是我不帮啊。可你也看到了,我虽然嫁入柳家,可也只是个继室,当年也没带多少陪嫁来,虽顶个宗妇的名头,也不过是个花架子,看着好看罢了。如今柳家的情形长安城里谁都知道,不复鼎盛之时啊。我又是个再醮的寡妇,手里头能调动的闲钱着实有限啊!”崔氏的话中满是为难。
三婶也并非浑人,该懂的道理都明白,但却依旧哭得伤心:“我也知道大嫂为难,这麽多年以来,可不似二嫂似的走得近,自己能解决的决不会麻烦大嫂。可如今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呀!朝廷此番对贵霜作战,可是把当年查抄胶济王一案时积的底子一下子用了个精光,还拉了饥荒。若非如此,也不会定下‘以钱赎死’的制度,我心中是感念的。可这五十万钱着实太多了,我真的凑不出啊!”
“怎会凑不出?”崔氏有些诧异了,“当年婆婆离开长安去往云中之前,可是将井氏家産分作三份。虽然因胶济王牵累,上下打点救公公父子出大理寺所费不少,但每家仍分了一百万钱不止。这才五年过去,如何五十万钱都拿不出来呢?”
一百万钱?井飒大吃一惊,母亲与祖母从未对他说过大房所分家産的具体数目,他一直以为只有至多四五十万钱,从未曾想有这麽多?如此说来,只要母亲肯将自己作为井氏长孙该得的那份家産转交予他,那麽救出狐鹿姑便没有问题了。他顿时乐观起来。
“大嫂莫要提及旧事了。”三婶无奈道,“这一百万钱多是田産,只有少部分在长安城郊,已经作价抵卖了。其馀的都在陇西老家,一时如何抵卖?当年分家时所得的现钱,都买了宅子了,井氏一败,我一个出嫁女,怎好一直寄住娘家?更何况父母已亡,兄长且不说,娘家嫂子岂容我一直住下去?本来指望着夫君这回能一举立下军功,我们娘俩也能过上好日子。不想他时运不济,不仅没立下军功,反而犯下死罪,要交抵五十万钱才能赎罪?”
“那你就没回娘家求助麽?”崔氏冷冷插问道。
三婶乖觉,自然明白其意,赶紧说道:“我第一个求助的便是娘家了,可兄长态度冷淡,嫂子冷嘲热讽,根本不肯相容,何谈借钱?我实在是求告无门了,只有来找大嫂您了。”
“弟妹,这你可找错了门。你娘家兄嫂都是你的血亲,他们都不肯相帮,何况我这个已改嫁别家的夫家大嫂呢!旁的不说,我改嫁之时,弟妹你还没进井家的大门吧?咱们连妯娌都一天没有做过呢!不过,我也心善,给你指条明路吧。”
“敢请大嫂指点迷津。”
“你在长安的宅子少说也值得四十万钱吧?把它典卖了,再加上你卖地卖首饰凑得的钱,不仅够得交赎罪金,还可以多出一些。等三弟出来,你们一家便搬回陇西守着祖田过日子,这辈子虽无富贵可想,但好歹一家人温饱不愁,岂不强似于呆在长安?”
说完这一大段,崔氏似是厌倦了,开口就要送客。三婶只好收了眼泪,抽泣着出了门。想着毕竟是自家长辈,不问安也不太好,于是井飒略走远了些,待三婶走近,才忽然叫了一声:“请婶子的安!”
三婶被他这一声吓了一跳,擡眼一见是他,眼中神色十分复杂,既有愧疚又似带着几分怨恨,悠悠道:“原来是飒儿啊!这些年你在你母亲这儿过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