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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一掷千金（第1页）

第二十七章一掷千金

二人正叙谈间，南宫罃却端着酒爵回来了，微黑的脸庞泛着些许红晕，显是喝了不少酒，话也多了起来：“子良兄，你该怎麽感谢我？那个……崔教习家的公子，我给你劝退了。”

“真的？”井飒伸长了脖子向琴台处张望着，果然只看见柳述德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顿时欣喜不已。

“恭喜井兄，少了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谢仲平拍了拍井飒的肩膀，也替他高着兴。

“还不止呢。”南宫罃颇有些得意地表功道，“我刚才满场转了个圈，逢人便说我有意买下那个紫色眸子的少仆，已有不少人当场表态断不会跟我抢的。”

井飒方才已经注意到了，东边几个隔间里坐了好几位王族子弟，他们平日里在长安城里横行无忌，也只有南宫家的势力才能让他们有所忌惮；西边的两个隔间里坐的乃是以南梁世子为首的主动入降的江南前藩国贵族们，他们被强制举族迁来长安，郑武帝为了向天下彰显皇朝的宽厚，全都一一封王，并特许他们能享有原藩国属地赋税的一半。也就是说，他们用政治权力换来了眼下的荣华富贵，至少钱是不缺的。

其实，当时看到这些人，井飒心里已经凉了半截，他们一多半都是冲着狐鹿姑来的。跟这些挥金如土的主儿比，自己那五十万钱可真是不够看的。可南宫罃这麽一搅局，又使他看到了希望，可另一方面，他也从内心深处感到了一份悲哀，要借南宫世子之名来狐假虎威，自己又算得什麽呢？

“然则子良兄，”南宫罃有些尴尬道，“有两个人是不会给我面子的。呶，”他一努嘴，“一个就是柳家二公子述德，以如今两家的关系，他断不会对我有所顾忌的；还有便是那位，”他一指左手边，“惠昌大长公主的宝贝幼子，吃喝嫖赌俱全的，什麽都不管不顾的。你可要有准备哟。”

“好！”井飒咬咬牙，朋友做到这个份上还有什麽说的，剩下的事还得靠自己去办。他断然向琴台走去……

“二公子，好找啊！”柳述德正在喝着闷酒，忽然看见井飒，顿时一惊，旋即嘴边露出一抹阴冷的笑意，“怎麽？你也来凑这份热闹？你这认筹的五千钱也是揩的我柳家的油水吧？你们母子沆瀣一气，吃干抹净的嘴脸，全府上下谁不知道？”

井飒根本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也不管对方有没有相请，自己于对案坐下单刀直入地说道：“井飒此来别无他意，只问二公子是否打算出手竞买那位紫眸贵霜少年？”

“是啊！”柳述德斜乜着眼睛反问道，“关你什麽事？啊，我明白了，你是来帮南宫罃做说客来的吧？果然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本公子偏要和他南宫家拧着来，你有什麽手段尽管使出来呀？”

“我能有什麽手段？只不过二公子行事不慎，倒有不少事体落在我的眼中。比如，春阳里养着的那位头牌，柳相当是不知道吧？还有，前儿个春熙班唱堂会，您不是和那个唱旦角的小伶官交换了汗巾子吗？这些事，若是让柳相知道，只怕一顿家法是免不了的？”

“你……你竟敢跟踪我？”柳述德气得眼白要翻上天。

“是二公子自己行事不严谨，闹得长安城里人尽皆知，只是大家碍于相府的体面，多瞒着柳相大人罢了。”井飒答得不卑不亢。

柳述德气呼呼地胸脯起伏了良久，想想就因为和南宫罃的一场口角，父亲便以家法掌了十棍，打得自己半个月下不来床，若真的知道了这些烂事……自己又不比韩老五，再怎麽五毒俱全都有惠昌大长公主这位亲娘护着，那位崔氏只是继母，只怕还会吹枕头风，让父亲把自己活活打死才好。想到这里，他只觉得屁股隐隐作痛，不得不服软。

“算你狠！”柳述德恨恨说了一句，搁下酒爵向外走去。

井飒刚回到隔间，只见那位鲁家宰又重新出现在琴台上，大手一擡，一声长呼：“拍卖开始——”眼见隔间中明确的竞争对手除了一些不谙朝事的富商大贾，就只有韩老五一人，井飒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尽人事，任天命，接下来的事就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了。

两位十来岁的贵霜少年王子被推上琴台，他们都是高鼻深目黄褐长发，连眼珠的颜色都是浅褐色，典型的胡人外貌。井飒隐隐觉得他们眼熟，似乎是当时右屠耆王句梨湖的两个孙子。而两位少年的出现将聚酒宛的氛围推向了高潮，华服锦袍高冠的贵人们纷纷举牌，不一会儿就将价格推到了五十万钱的高位。最终分别以四十八万钱，五十二万钱的价格成交。

井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两人的样貌眸色远比不上狐鹿姑，拍价已超过了五十万钱，那……算了，听天由命吧！

接下来，是两位碧蓝眼珠的少年，井飒不太认得，也许是其他部族的王子吧。他们的成交价要更高一些，分别是六十五万钱和七十万钱。

场中一阵静寂，那是大角出场前的应有之义。大家都明白，这场拍卖会的最重要角色要出场了，人们开始低声议论着：

“听说，这位王子的眼珠子是紫色的，胡人中亦是百万人中难得一见！”

“我走过西域，告诉你们啊，只有于阗王族的眼珠子才是世代相传的紫色，而且一般传女不传男，便是于阗王子也少见紫色眼瞳的，只有公主才有。”

“如何如何，莫非这是个女的？不会吧，俘虏了这麽久，男女早辨清了的。”

“正因为如此，才罕见哪！我看哪，在座这麽多王孙公子的，至少得拍到二百万钱。咱们只配在这里看个热闹而已。”

吵吵嚷嚷中，这场盛宴的主角登场了。仿佛天降一道光芒，方才还喧哗无比的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琴台上的贵霜少年，皮肤雪白，棱角分明的脸庞透着一份说不出的冷俊，浓密的眉，高挺的鼻梁，无一不在张扬着特有的高贵与优雅。最令人心惊的是深遂的眼窝中那一对紫罗兰色的眸子，有如世间最罕有的宝石般熠熠生辉。

惊鸿一瞥，井飒只觉得自己再一次沦陷了。只是当时在安门处的那一眼，狐鹿姑的眼中多有惶惑，而今再一次邂逅，只觉得这位少年的眼中多了些坚毅与愤恨。也不知他在被囚禁的这段时日里遭遇了什麽？

“起价三十万钱——”鲁家宰的一声长呼打破了聚酒苑的平静。

就像一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池塘，激起了巨大的涟漪，花花公子韩老五率先举筹：“三十万钱——”

“好，韩公子认筹三十万钱，还有没有加的？”

他连喊了三遍，东西两边各有几位公子贵客跃跃欲试要想举筹牌，却看见南宫罃站起身环顾一周，眼中颇带威胁的意味，顿时缩了脖子。

“三十二万钱——”看到井飒点头示意，谢仲平举了举手中的筹牌。

“三十五万钱——”韩老五颇有些气急败坏，恨恨地朝谢仲平瞪了一眼，嘟嘟囔囔地在咒骂着什麽。

这一切南宫罃都尽收眼底，他抢过谢仲平手中的筹牌喊了声：“四十万钱——”

这一下举座哗然，有认出他的人低声议论道：“这不是南宫大将军的世子吗？难道他早看中了这个少仆，来拍卖只是走个过场的？”

“不会吧，世子既有意，将此子留下便是，为何还要大费周章地拍卖？岂不多此一举？”

“这你就不明白了吧？此子已名动京华，若偷偷留下岂不惹人口舌非议？自己出钱买下何妨，反正左口袋进右口袋的。”

鲁家宰见此色变，匆匆走下琴台，将南宫罃拉到一边道：“世子你是搞什麽？若是让大将军知道了，一顿家法断饶不了你的。还是回去，别凑这个热闹，这玩笑开不得！”

“鲁伯以为我是韩家老五那等浪子麽？”南宫罃正色说道，“我是为了帮朋友的忙，不忍他的少年故知落到歹人手里，是在救人哩！便是父亲知道了，我也有话说，鲁伯不必过忧。”

“这……”眼见自己说不动这个倔脾气的小爷，鲁家宰只好回到台上，“拍卖继续，四十万钱有加的吗？”

“五十万钱。”韩老五再一次举牌，还向南宫罃这边投来一个挑衅的眼神。

“井兄，怎麽办？”谢仲平问道，他知道井飒只有五十万钱，再加钱从何来？

井飒咬吹牙，抢过南宫罃手中的筹牌喊了声：“五十一万钱。”

“哟，你们三个轮流举牌，究竟谁是买家？别都是替南宫世子打掩护的吧？”韩老五戏谑道，“小爷今天左右无事便陪你等玩玩。五十二万钱！”

还没等井飒两人有所反应，南宫罃便高喊一声：“五十三万钱，今日本公子便跟你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