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昌、钱能训在安福系愤怒地攻讦下,极口否认有取消安福国会的意图。
北京方面的激荡,使北方代表在上海不知所措,因为他们不知道从何谈起,向北京请示则得不到答复,在这种情形下,“扃门会议”也无可讨论。因此,从4月29日起,北方代表们只好全体称病,不出席会议,于是上海和会再度进入一个停顿时期。
在4月9日,以林葆怿、莫荣新领衔的西南全体将领曾经发出一个军人不干政的联名电报。北京参谋总长张怀芝、陆军总长靳云鹏首先通电赞成,接着曹锟、张作霖、倪嗣冲、王占元、张敬尧、田中玉等都一致响应。张作霖通电中说他拜读了这个佳电,不禁拍案叫绝。这是自有南北战争以来,南北军人从来未有的一次合唱。以前他们是“电战”,现在则是“电和”。军人造成民国的混乱就是干政,现在他们竟发誓赌咒说不过问政治了。这是因为北洋军阀想在上海和会形成僵局后,企图放弃公开议和,而想暗中和西南军阀秘密议和或局部议和的花招。
5月6日山东问题在巴黎和会失败,以及五四的大风暴,使南北代表有一致对外的需要,所以恢复了正式会议,可是会议仍毫无进展。5月13日南方总代表唐绍仪提出了八个条件:(一)绝对不承认巴黎和会处理山东问题的决议;(二)取消中日一切密约,并严惩缔约有关人员;(三)取消参战军或国防军;(四)撤换声名狼藉的督军;(五)和会宣告民国6年北京政府解散国会的命令无效;(六)和会选出全国知名人士组织政务会议,监督执行和会决议,至国会完全行使职权之日止;(七)和会已决未决之案,分别整理决定;(八)以上七项如得北方同意,则由和会承认徐世昌为临时大总统,执行总统职权至国会选出正式大总统之日为止。北方总代表朱启钤要求南方代表先撤回第五条,其余的从长计议,可是南方代表认为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因此和会再度破裂,南北代表都宣布总辞职,于是上海和会终告结束。
第157章王揖唐上海碰壁
8年6月11日徐世昌总统咨参众两院请求辞职,未被接受。12日钱能训内阁全体请辞,13日准钱能训辞职,特任龚心湛兼代内阁总理,22日国务院通电全国,总统打消辞意。
龚心湛以财政总长代理国务总理,是在夹缝中产生的。龚一向唯徐树铮马首是瞻,代理总理后,即请小徐每日到国务院处理公务,小徐又引进丁士源、梁鸿志等安福分子助龚。
龚心湛在财政总长任内曾和陆军总长靳云鹏为军饷问题吵过架,那是7年农历除夕,靳向龚索军饷300万,龚答没有,靳就拍案骂了起来,龚负气去天津,段祺瑞特别赶到天津,亲自出面劝龚回来。
段手下,徐树铮和靳云鹏都名列四大金刚。小徐结交各省军阀,手握实际军事大权,是安福系后台老板,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局面,无论在军事、政治方面,都有他的势力;可是靳云鹏也非弱者,他和张作霖是儿女亲家,因此小徐也不得不让他三分。
徐世昌是个老狐狸,他知道徐树铮难于驾驭,因此极力拉拢靳云鹏来对付安福系。
南北和谈破裂后,西方列强压迫北京政府早日恢复和谈,北方总代表朱启钤已经辞职,恢复和谈的先决条件就是派出和谈代表,徐世昌想派钱能训为北方总代表,安福系极力反对。这时,两广军政府首席总裁岑春煊派政学系议员李日垓到北京秘密接洽和议,岑春煊仍主张恢复宪法会议,解散南北两国会为解决法律问题的主要关键,徐世昌无法接受。
8月12日,北京政府派安福系首领王揖唐为北方议和总代表,其余北方代表原封不动,这是安福系公开戏弄和会。西南非常国会立予反对,通电说:
王揖唐为非法国会之议长,在法律上为应受制裁之人,与卖国者言救国,与毁法者言护法,如惩办祸首,取消非法国会,裁撤参战军,取消中日密约,皆王等自作之孽,如何与彼谈判?
徐世昌是在安福系压力下同意派王揖唐为北方总代表,因为安福系威胁说,如不派王为总代表,就通电承认北京国会是非法国会,并且宣布取消由这个非法国会选出的非法总统。
8月23日吴佩孚发表漾电,反对王揖唐为总代表,电云:
身列国会,安知国会之纠纷,身为党魁,安得不受党派之牵掣?在天下本未有斯人不出之希望,而足下竟有舍我其谁之仔肩,足下自命不凡,不计个人安福,欲谋天下安福,其如天下之不谅何!……筹安会之覆辙不远,曹章陆之公愤犹存,勿谓赵家楼之恶剧(指学生殴打曹章陆事),不再见于安福俱乐部也!
吴的漾电引起段系的震动,龚心湛答吴电说:
王公才识过人,为元首所识拔,于法律事实确能负责……业经派定,指日成行,势难挽回。若因对人问题使会议延滞,和平中梗,启衅二字别有所归。
这个电报把王任总代表的责任推在徐世昌身上。
8月31日吴佩孚又电龚代阁:
自王充任议和总代表,而全国哗然,公独好人之所恶。……安福系危国祸民,腥闻于天。……公谓王公才识过人,他人未瞻丰采,或尚未知底蕴,师长等驻防沈吉,知之最审:戊申露头角于辽沈,辛亥被驱逐于吉林,乙卯则贻祸项城,丙辰则夤缘东海,丁巳则以战误合肥,戊午则以党派挟元首。数年之间,而参议而旅长而巡按使而内务总长而安福党魁而国会议长,其运动钻营之才识过人矣。……天下耳目非一手所能掩,全国心理非一人所能惑,双方和议非一偏所能夺。……
9月4日吴曾发电为山东代表请命:
鲁督无故而戒严,马良一日而杀三士。……山东代表赴京请愿,奈九重万里,不得申诉,露宿餐风,不遽肯去,以致触安福之怒。……伏思君主时代,人民尚有叩阍之举,而共和黑暗,竟使下情不能上达。
同日吴又有支电复龚心湛:
自安福系发起以来,胎胚于借款告成,而卵育于公长财政。今日拨党费数十万,明日拨旅费数万元,何莫非民脂民膏!……军饷之积欠累累,党费之接济源源。
吴佩孚的文章大为爱国人士所称道,逼得龚代总理愤而辞职,害得他的上司虎威将军曹锟像《黄鹤楼》一剧中的刘玄德因赵子龙闯祸而向人作揖打拱的一样,一面电斥吴不得阻挠和议,并邀王揖唐到保定一叙,一面电国务院:“他们恨政府都是穷逼出来的,快发欠饷吧,否则空言无补。”
王揖唐本人的心理则偏重事实而不顾法理,他是段祺瑞的红人,又与徐世昌有师生关系,他说他能够完全代表北方,不负北方总代表之名,他想与西南的实力派进行直接交涉,准备以副总统的预约券再予陆荣廷,所以他不顾全国唾骂和军政府的反对,仍然准备南下包办和平。他聘前任总代表朱启钤为和议顾问,朱拒而不受,这些都是北方政界的旧作风。
王向徐世昌请示南下方针,徐说了一个“让”字。9月10日他在外交大楼邀宴政界即席发表演说:“以互让精神谋根本融解。”又通电全国:“以诚之一字与国人周旋。”王揖唐受命为南北和会的北方总代表后,虽在各方反对声中,可是笑骂由人,他却决心奔走和谈,他有真电(11日)给南方总代表唐绍仪,电云:
和会中辍,四月于兹,我酷爱和平之元首择之既慎且久,乃以揖唐承乏总代表一席,并畀以全权;我国务总理亲赍全权证书临揖唐之私第而手授之,凡此盖将所以保真正永久之和平也。揖唐以良心上之责备,敢正告于我全国父老昆季之前曰:揖唐何人?盖国民中爱国家,爱法律,爱真正永久和平之一人也。……夫揖唐之才之智之勇之辩,举无一堪以自信者,所恃以与全国人士相周旋者,惟一诚字耳,谨掬诚自誓,有渝此者,上帝临之!
他在发表真电这天,前往奉天访问张作霖,在此以前,曾于9月8日到保定访问曹锟。他从奉天回到北京时,收到了南北军人联合会反对他的电报,署名的有:吴佩孚、谭浩明、谭延闿、莫荣新等。可是他毫不在意。
他通知上海方面,准于19日到上海,不料他却提前一日,18日就到了,不在北站下车,而在龙华车站下车,其实他也很矛盾,一方面认为自己在扮演和平老人,自然要很光彩,但又怕遇刺,所以鬼鬼祟祟。他在龙华车站下车时,车站戒备极严。他自己率领了国会卫队40名,卫队长宣禺阶和长卢缉私统领季雨农随身不离。他下榻哈同花园的爱俪园,但又行踪诡秘,并无一定的食宿之所。
不仅此也,他携带大批随员和50万现金,他的随员还分别替他拉拢了流氓,运动报馆,每天制造些新闻,登载些假消息。譬如说:“唐绍仪派人来商可否与之一见,被揖唐拒绝。”唐绍仪看了报大为光火,于是也还敬了一则新闻:“王揖唐派一个代表来请见,我已严词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