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轩瞧这脏兮兮的婴儿,刻薄的想,不可能有这个可能出现。
一夜的兵荒马乱,直到早晨,众人才得以歇一歇。
万齐枝熬了一夜,也该回去了。走的时候把保姆也带走了,交代着中午会带些饭过来。
说罢,也没看女婿一眼,径直就走了。
偌大的VIP病房里,便只剩睡着的婴儿丶旁边照看的护工丶睡着的杨沧,和坐在单人沙发,支着下巴闭目歇息的周轩。
只不过他才合上眼,就又睁开了。
病床上,杨沧的目光静静落在他身上,两人对视,她的嘴在动。
周轩并不想起身,他已经站了一整夜不得歇息,更不想过去听杨沧说话。
不过,这个尖锐习惯了的女人并不会放过他,也没有自己刚动完手术需要静养的自觉。
她在说话,声若蚊蝇,周轩不得不起身。
杨沧:「你也走吧。」
很低,他听见了。
周轩:「什麽时候再来?」
杨沧:「来干什麽?」
周轩撇了眼旁边开始哭闹的婴儿,「这个问题你可以去找别人解答。」
说罢,他过去看护工换尿不湿,并没有打算继续搭理杨沧,王玉莲一边换一边放慢了动作教他。
周轩也不说话,颔首学着。
过会,医生过来按压杨沧的肚子,剖腹产结束,胎盘剥离之後子宫上有创面,需要手动按压促进宫腔内淤血排出体外。
医生上到病床,对着她刚开了口,就连清浅呼吸都会抽着疼的肚子狠狠按了下去。那双手像按压一块没有生命体验的橡皮泥,搓圆揉扁,杨沧瞬间冒出一身冷汗并怀疑自己就要成肉泥了。
婴儿不停啼哭,机械起伏的动作中夹杂着她疼痛的呜咽,空荡荡的房间变得逼仄沉闷,无人说话,窒息静悄悄地蔓延开来。
周轩沉默地看着孩子,眼尾都不曾往这里扫过。
杨沧的眼眶疼到发红,却狠厉道:「用丶用力,医生你可以……更丶更使劲一些按压……」
这是必经的阶段,只有用力,才能把淤血清空的彻底。
她笑,笑得歇斯底里。
舌尖似乎都被她咬出了血,口腔里一片血腥苦涩,却是身下的垫子晕染开了大片腥红,血块散落,触目惊心。
刺眼灼烧,如同火烧云时勾着血的惨烈黄昏,一轮红日静静挂在燎原的地平线上,像极了杨沧最终拿着亲子鉴定,去找周轩的那个傍晚。
她有备而来,就连周轩不承认这个孩子是他的可能性都考虑到了。
男人骑着一辆喜德盛里款式很老的黑灰色山地车,大概是刚从研究院出来,才到人才公寓的门口就被她拦了下来,一条腿支着地面,另一个脚还踩着脚踏。
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觉得这台车时尚年轻的花纹并不符合他沉稳老派的气质,应该是淘的二手车,如果他能乖乖按照她的心思走,她不介意抽点时间,挑选辆TREK送给他。
不过这时候显然不是思考送他哪辆车的时候,男人并没有看她手里的材料,罕见地蹙起了眉,语气带着上了一天班又碰见了个大麻烦後的烦躁。
「杨沧,我没想到你能这麽蠢。」
杨沧浑不在意,手里的文件点了点他肩膀,「查都查了,你不看看?」
周轩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有女人拦在他回家的路口,对他说:「我怀孕了,孩子是你的,要是不信你可以看看这份亲子鉴定。」
女人巧笑嫣然,似乎觉得自己还有几分体贴。
周轩静静看她,身後一轮红红的太阳在他身後洒下瑰丽血红的光影,那张脸陷在烈焰的逆光里,杨沧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无辜地耸耸肩,语气却并不是那麽。
「周轩,跟我结婚。」
「不现实。」周轩毫不犹豫,这是他被拦下後,说的最乾脆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