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也不比洛阳繁华,夜里多是漆黑一片,只偶尔有两三灯火浮过,是打更人行路。
辜筠玉站在城楼上,东风吹拂起他的衣摆。
近来总少眠多梦,梦里是一望无尽的苍茫大?血,白凄凄一片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梦见幼时的破庙,梦见敲木鱼的老住持,也梦见母亲。
但这?些东西都像受潮的墙皮一般剥落褪色,到最後只有一个人的身影是清晰的。
梦见她正为家人挂祈福的红结,不甚将要从树上墙头滑落,而他恰好经过,接住了她。
那一刻他竟然?觉得,其实大?雪也没有那麽差劲。
这?梦太真?实了,真?实得叫人生?怕。
辜筠玉垂眸,将眼底晦涩敛下,再抬眸时还是旧模样?。
「寻到了吗?」
他问道。
此?行他不立时回京,反来这?穷僻的越州,一是为了见越州兵马使,二是为寻一人。
英招虽对他此?为一头雾水,却还是点了点头。
「寻到了。」
「回吧。」他最後看了一眼向南的地方。
什麽都没有看到,什麽也不会看到。只有一片山石枯寂之姿,巨大?的树影蛰伏在黑夜中。
毕方英招二人奉命寻回来的是一名女子?。
准确来说,是名容貌姣好的女子?。
这?任务太奇怪了。
那女子?如今正低着眉,身虽着素,却自?是一番楚楚之态。
「公子?。」女子?见了辜筠玉,娇娇娆娆地行了一礼。
「谁让你们把?她带进来的?」
辜筠玉脸色更差。
毕方愣愣认罪:「是属下思虑不周,请主子?责罚。」
英招则眼疾手快地将人领了下去?。
辜筠玉始终未正眼看那女子?,只轻轻握着一方锦囊。
「此?女有大?用,带回长安。」
「是。」
英招与毕方齐齐回道。
夜色愈浓,辜筠玉将手中一直攥着的香囊收起,静默着站在窗边。喉头一阵铁锈味起,他却面色如常地将涌起的鲜血咽下。
此?夜越州雨落,浇湿打更人的火把?,城中彻底静寂了。
第30章一榻红锦满堂铃动,漫天风雪别庄心凉……
「陛下将淇儿接回来了,现下养在清心殿。」
「什麽?」
白持盈起身太快,身後木凳被掀翻,「哐当」坠地,尘土肆飞,惊起枝头鸟雀。
萧淇,乃是?废太子么子,也是?废太子唯一还活着的孩子。
萧承意面色也不好看,可还是?和?好友实话实说道:「半月前,我们同去?圜丘祭祀,回来後,陛下忽然提到了从前太子在时,祭祀办得比现在热闹妥帖,还将老?三老?四老?五都敲打了一番,当时老?四脸都黑了,满殿的人?没一个敢说话,包括我。」
说罢,她指了指自己。
萧承意在作为皇帝唯一的女儿,向来在这些时候承担着个调解气氛的作用,况皇帝又向来宠她,她非要学?哥哥弟弟们开府封地皇帝都应了,连她都不敢吭声,可想当时情状之?惊心。
一个皇帝,一个正值壮年且曾经文武兼备的皇帝,忽然在长子谋逆死了六年之?後再提起他的好来,没人?知道他到底心里想的是?什麽。
「两天以後,我正在书房与驸马对弈,陛下却?突然叫奉春来,说有一事要我去?办。」
「我心中大为诧异,忙出去?接旨,才知是?叫我去?寻淇儿。」
白持盈彻底愣站在原处不说话。
废太子伏诛自尽六年,皇帝也未新立储君,只是?从来偏宠贵妃所出四皇子,朝廷皆心道老?四该是?内定的储君,却?不料皇帝忽然来了这一套,叫那些每每上疏新立太子的大臣立时不敢吭声了。
他似乎又想起了当一个慈父,开始念叨长子如何如何好。
那她爹娘呢?
当年因为太子谋逆案而?死的那麽多人?呢?他们的命又该如何还?
白持盈这话不敢与萧承意说,只得站在原地,黯然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