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筠玉却未理他,只盯着白持盈柔声道:「盈娘,带了藕粉桂花糕。」
白持盈听到沈是喊出的名字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因着习惯就想伸手接过,叫沈是抢了先,那提新出的藕粉桂花糕没能接到他手里。
手中一时落空,辜筠玉面上瞧着也未见来气,只显得有些落寞:「恰好买的多了,大家分了吃也好。」
他垂眸,一时叫人看不清眼中神色。
白持盈见他脸色比离去前还苍白,心中更难受几分。
沈是还欲再说些什麽,却被姑娘伸手制止。
一时堂内气氛怪异更甚。
石当家的插不进去话,只得低头去寻意外蹲在桌角的石小四,却察觉了小姑娘的不对劲儿。她皱着眉问:「怎麽有话不说,这副怂样。」
瞧了自己大姐一眼,石小四竟罕见地并未回嘴,又「啪嗒」一声掉了一颗泪珠子,指了指後院,声若蚊讷:「死……死人啦。」
一时满堂目光皆集到了石小四身上,把原本咋咋呼呼的小姑娘吓得往桌子下面躲了躲。
眼前是还未开煮的一锅乱粥,白持盈脑子「嗡嗡」一声响,只得静下心来开口,陈说着不久前在茶馆後院发生的凶案。
「有人来劫杨惊生,安王府的那几个侍卫……全死了。」
「什麽!」石当家的当即一惊,也顾不得再训唯唯诺诺的石小四,疾步往後院儿走去,果真见四卷草席在地,裹了四个两日前还活生生的人。
辜筠玉脸色一变,也不再虚倚着门沉默,反是上前拉了白持盈的便要查看,叫沈是拦了下来。
「你做什麽?」
白持盈顿着看了两人一眼,觉着这气氛也忒剑拔弩张,又怕叫辜筠玉担心,便转了一圈儿,伸出手来给他瞧:「我没事儿,那些贼人没进大堂。」
「况且有我在。」沈是哼了一声。
辜筠玉未理他,直勾勾瞧着白持盈,过了半响才淡淡道:「你这两日一直同他在一块儿?」
「是昨儿……」不知怎的,白持盈总觉得自己现下还是顺着辜筠玉的气走比较好。
「对的,我们一直在一块儿。」沈是则极不喜欢辜筠玉总笑吟吟又欲言又止的这幅样子,叫人觉着有如芒刺在背。
谁知辜筠玉听了这话眼神一瞬冷了下来,他又缓缓靠回了门上,轻飘飘扔下一句:「那这样的寒天,你为什麽叮嘱着盈娘带上手捂?」
白持盈原正搓着又发痒的手,听这话一愣过一瞬,停下了手上动作。
沈是呆在原地。
「我不知公子何故对我如此敌意,若是从前多有得罪,公子不妨细说,我先再次谢罪过;如若你我二人并无甚交集,此下权当交个朋友了。」他话音刚落,便虚虚咳嗽一声,白持盈上前便要扶他,倒先叫辜筠玉捉住了手腕。
白持盈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对沈是解释:「我来洛阳时救下的他,带郎中看了,说是磕了脑袋,暂时失了忆,你莫凶他。」
「我什麽时候凶他了?」沈是瞪大了眼睛。「你知道他是谁吗?」
这一句话算是戳到了白持盈的心窝上,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装作不知:「他是谁?」
「镇国公世子!他就是个活阎王!你知道他……」沈是说完,看着白持盈不大好看的脸色,觉得可能是自个儿语气太不好唬着人了,又软下声来。「阿盈,抱歉……我再与你说吧,你卧房在哪儿?可有手捂?我替你取去。」
「不必……」白持盈望着树上落下的一枝积雪,迟疑道。
「自左起第三间房,在右边那扇门後,里面还有旁的东西,记得别弄乱了。」辜筠玉倚在门上,仍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沈是迈出去的脚又伸了回来。
「你怎的知道?」
辜筠玉未回他,将手中墨玉扳指转了一圈儿,朝他微微一笑。
*
最後两人都未进去那屋,是白持盈自己取的手捂,她勒令这二人不许再说话,尤其是辜筠玉。
「我晓得了,不与客人计较。」
白持盈又觉着他话里有话,却一时挑不出错来,只得点点头。
「你脸色怎的又如此差了?」等沈是被不情不愿地派去找安王爷,石当家的抬那尸体的空档,白持盈一边儿问,一边儿将那手捂在手中揉来揉去,话中带着几分试探。
辜筠玉却一笑,将她露出来的半截腕子戳回手捂中,淡淡抬眸:「陈家庄夜里特别凉,吹得人难受。」
他将一只藏在一旁的右手从袖中拿出,露出青红一片的伤痕来。「庄子不小,机关也不少,千算万算还是算差了。」
见那足有一掌长的伤口,白持盈心中一惊,忙拉过他手来低头查看。
「怎的又不说,我去找找药箱。」说罢,她便赶忙往两人住的屋内去,故而未看到辜筠玉晦暗的神色。
他确实没想说,没什麽好说的。但就在刚刚,他改了主意。
那道结痂的伤口因为辜筠玉刻意的用力而洇出汩汩鲜血,他却面无表情,只看着那血一滴丶一滴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