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祈睁开眼的时候,只见到了明黄色床幔系着的流苏,他惊身坐起,抬眼看床尾竟然是镂空的嵌金金龙。
这实在?是逾制,若被朝中言官得见,参的何止一个不敬,简直要将对父皇不满,怀有反心一事?袒露在?朝堂之上。
「陛下。」
他拨开床幔,元德那张熟悉的脸正凑过?来朝他谄媚的笑。
「要不奴才传下去,今日早朝推了?」这个时辰就算去也是迟了,上次见陛下睡那麽沉,还是在?未登基前的善亲王府孟侧妃那里。
如今孟侧妃可不是侧妃喽。
赵祈只觉脑中一片昏沉,他坐在?床榻边,任由元德伺候他穿靴。
有眼生的小太监端进来漱口的香茗,他洗漱好就让其他人都退下,自己慢慢环视了一圈。
这里是圣宸宫。
他没进过?里卧,但从窗外的宫殿一角便认了出来,小榻茶桌上的糕点还插着金签,唯有御膳房掌膳进给皇上的膳食,才会有这个东西,一时之间,赵祈突然觉得什麽善亲王府,都已然是遥远的事?了。
一种空洞般的恐惧让他头痛欲裂,直到低头看到腰间,还挂着一个绣工虽不规整,但别有灵动之气的双兔抱桂荷包。
哪怕和记忆中有所不同,但赵祈还是认出来,这是栖栖亲手绣的。
他又把元德喊进来,「孟……」话却一顿。
元德哪怕是个再蠢笨的人都要习惯此事了,这麽多?年了,陛下是一睁眼就要孟皇后在?一旁陪着,这两日太子殿下发?热,娘娘亲自去东宫照顾,陛下这才一连几天没见着娘娘的面。
「皇后娘娘还在?东宫照顾太子殿下。」
赵祈原来进东宫时,只觉得树木遮天,不见天日,偶尔往墙边一看,都是一点声都没有,缩着脖子的太监宫女,偶尔风动枝叶,这才摇落下来一片细碎的光影。
可现在?几?乎让他以为走?错了地方,树大多?已经没了,只留下一棵生机勃勃的老树,粗壮的树干延伸出来,上面挂着秋千架,殿前是矮缸碗莲挤在?一起盛开,唯见粉白?两色,回廊栏杆上是样式奇怪的陶泥娃娃,也不知为何,第一眼看上去,他就知道是栖栖做的。
「奴才拜见陛下。」王福来领着人磕头请安。
王福来比曾经要胖一些,但面相要严肃多?了,赵祈隐隐约约记得,他如今是东宫的掌事?太监。
他没理会这些,只是脚步匆匆的往前走?,直到从大殿处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乌发?堆髻,嵌着冻东珠的发?冠上有玛瑙做配,衣摆微动间,唯有额间流苏轻晃,流苏下是细眉如月,笼着双盈盈笑意的眼眸。
纵然满身玉石,仍难压她姝色明艳。
「陛下。」
四周白?雾忽起,但赵祈却视而不见,他越走?越快,直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栖栖。」
孟初反手握住他,「陛下这个时辰怎麽来了?」
四周的白?雾越来越浓,他也没听?清自己说了些什麽,只见栖栖忽然弯唇一笑。
「满年退热了,就是还有些虚汗,太医说不能见风,今年他生辰,我想着送他只猫,虎子不在?的这些年,他想起来总不开怀。」
不知跨过?了几?个门槛,又绕过?了几?道屏风,他由着孟初将他带到床榻前,少年正半躺在?上面,面容泛红,手里拿着一卷书,转头看向他们时,白?雾浓的彻底见不到其它?了,只能看清他与栖栖相似的一双眼睛。
「……满年。」
。
满年撅着屁股在?地毯上爬来爬去,孟初手里的逗猫棒虎子不感兴趣,他倒是捧场的很。
「不。」
「好好好,不动不动。」
满年憋着气,等爬到那悬着一根羽毛的地方,刚想伸手一抓,羽毛却又升上去了。
「不。」
孟初继续哄着他,「好,不动。」
满年还在?努力,她思绪却渐渐飘远,一想到那日赵祈醒来,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都觉得匪夷所思。
虽然赵祈对皇位有野心她有所察觉,但也没真的想过?如果他登基,满年又该是什麽身份。
脚踏处虎子叼着葡萄,放下来用爪子扒拉扒拉,再咬住,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