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
乔桉屿看着眼前这栋陌生又破烂的二层小楼,眼里满是烦躁。
他把手上的包拎了拎,随身边穿蓝色工装的搬家工人们,朝一楼最角落的那间屋子走去。
门打开,他看见黑洞洞的房间,空间小丶天花板低。
压抑感扑面而来。
他幻想过很多次新家是什麽样子,独独没料到会是这样。
叶青梅的适应力明显好很多,满脸堆笑地指挥着工人们放东西。
“哎哎哎好,就放那就放那,辛苦哈。”
“好好……可以可以,放那儿可以。”
熟得好像已经在这儿住很久了。
她揣着手,领导视察似的溜达过来,问乔桉屿:“怎麽样儿子,新住处还可以吧?”
乔桉屿不想回答,把目光移向屋子深处。
“我住哪间?”
叶青梅伸手一指:“那两间卧室你自己挑呗,多大的孩子了,还要妈妈给你分配?”
乔桉屿心想:我可没说。随即面无表情地拎起包,穿过客厅,进了窄而短的过道。
过道两侧分别是卫生间丶厨房和两间相对的卧室。
他推开右手边那间,窗外正对着小院,能看见搬家工人们来来去去。
一辆白色的面包车正对窗口,一个穿黑色羽绒服的男人从上面往下搬东西。
那人正是乔桉屿家以前的司机陈乐宝。
叶青梅母子俩的这个新住处,就是他的房子。
乔桉屿看见他钻进了後座,心说不好,连忙扔下东西跑了出去。
果然见他把一个红色的木质小提琴盒抱了下来。
乔桉屿情急之下大喊一声:“谁让你动的!”
车周围的人纷纷停了停,扭头看过来,见与自己无关,才又弯下腰继续忙活了。
那一瞬间的空白和注视,到底是有些尴尬。
陈乐宝慢慢从车里退出来,说:“小屿,这个东西让他们顺便拿进去就好了,你不用专门跑一趟的。”
乔桉屿一把夺过抱在怀里,重重地说:“不用!”
“还有,也不许你叫我小屿!”
陈乐宝骤然空出来的两只手,讪讪地交握在一起互相搓了搓。
乔桉屿在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身上,居然看到了那麽一瞬间的手足无措和脸红。
他的心立刻就软下来了。
陈乐宝:“我丶我不知道这东西对你那麽重要,对不起啊少爷。”
他当然不知道,就是叶青梅和乔明杰也不一定知道。
但他们会察言观色。
知道被儿子亲自带在身边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根本不会去碰。
乔桉屿也是担心东西太多,会把它压坏,才打算最後来拿的。
他把琴抱在怀里说:“算了没事,不过你也别叫我少爷,太尴尬了,叫我名字就好。”
说罢他就抱着琴回了卧室,挑了个绝对绝对不会被触碰到的地方把琴放好。
他慢慢直起身来,往後退了两步,盯着琴看了好一阵子才转身出了卧室,去搬剩下的东西。
客厅已经叫大大小小的纸箱丶布包等各种行李堆满了,毫无下脚的馀地。
纸箱上都标写了名字,乔桉屿抱起一个写有乔字的箱子,拎起一个黑色的书包,重新回到卧室扔在床上,再来搬剩下的。
*
不知是乔大少爷适应能力太差,还是身子骨太弱,搬完家的第二天就光荣地病倒了。
他躺在床上,额头上覆着毛巾,整个人昏昏沉沉。
不能睁眼,一睁眼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他的鼻尖始终萦绕着一股石灰潮湿的味道,连被子都是湿的。
冬天空气里湿度大,乔桉屿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十七年,应该早就习惯了。
但也许是病着,他此刻厌极了湿哒哒的感觉,怎麽躺都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