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漏缓慢往下淌水,刚刚走过巳时一刻,蒲听松的身影便准时出现在御书房门口。
手里好像还拎了个什么东西。
江弃言抬头看了一眼,脊背忽然僵起,恍然有种被天敌盯上的毛骨悚然感。
“背绷那么直……”蒲听松笑笑,低头瞥了一眼,“怕我,还是……”
他的视线跟着蒲听松的目光落在那物身上,“怕它?”
“没怕……”细小的汗毛倒立起来,江弃言往后坐了一点,目光警惕地盯着蒲听松的手。
蒲听松把那东西放在御案上,低笑一声,“没什么好怕的,陛下这么乖,臣又用不到它。”
用不到还放他面前是什么意思?警告?
他猜不准,也摸不透。
脖子上那个无形的项圈好像又收紧了一些,不然他怎么连吞咽口水都如此艰难呢?
有种被扼住喉咙的错觉。
脑袋被摸了一下,安抚的语气中夹着丝丝蛊惑,“陛下有好好听话,是不是呢?”
拒绝不了,先生的眼神太危险。
“嗯……”他给了个折中的回答,“都看完了。”
江弃言清晰地感知到,那根连接项圈的线已经被绷得很紧。
他们在向不同的方向博弈,但凡走错一步或者稍稍松懈,他就会被完全拽到先生那边,被束缚在先生身侧,永远。
要如何才能破局?越往后拉扯,只会越绷越紧,最后把他自己给勒死。
在短暂思索之后,江弃言往前倾斜了一些。
他用最无害的目光,依恋地看着先生,竭尽全力让自己看起来跟从前那样乖巧、软糯。
果然,那根看不见的绳松了,蒲听松没有再向他施压,只是拿起书册,随意考查几处容易忽略的地方。
他一一答过,并无错漏,蒲听松合上书,摊开掌心。
那里躺着一颗糖,用糯米纸包着,是从前他最喜欢的那种。
他怔怔地看着那颗糖出神,感到自己的心就快要被捕获,它剧烈挣扎着,所以跳动很快,笼门即将关上,但……
他想要。
蒲听松见他不动,有些好笑,“怎么?陛下还需要臣喂不成?”
“不能自理的小孩”,像是对昨晚被迫帮他洗澡的报复,先生语气染上了点揶揄,“张嘴,为师喂你。”
谁……谁不能自理!
就算真的不能自理,那也是先生害的!
江弃言低头,用柔软的舌舔先生的手心,顺着糖块的边缘把它卷进口中。
就是这么一瞬间,蒲听松的心忽然猛跳了一下,但只是一下,所以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蒲听松用另一只手捏住江弃言的脸,声音低沉,“陛下就这么喜欢偷袭臣么?臣手上都是陛下的口水……”
江弃言的眼神有些委屈,“明明是先生自己的意思。”
放在手心不就是要他舔?要是不想让他舔,就应该用手指捏着喂。
只不过那样他一样会咬先生的手指罢了。
蒲听松没在这个问题上多辩论,只是用帕子擦了擦手,语气平淡,“坐着吧,臣去叫福顺传膳。”
蒲听松一转身,江弃言的神色就变了。
他拿起桌上那把先生带来的戒尺,塞进了抽屉里。
先生的意思似乎已经很明确了。
只有顺从,才有糖吃。
江弃言含着曾经最喜欢的糖,却皱着眉头,总觉得它味道变得有些苦涩。
好难过。
撕开宠爱的外皮,内里全是利用。
曾经先生往他衣兜里塞满糖的时候有多温馨,如今的回忆就有多痛苦。
为什么,偏偏是先生,用心不良。
是谁都可以,但怎么能是先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