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一直到二月尾巴,再也没有收到来自蒲听松的任何一封信。
二月中旬时,满朝文武都察觉到了不对劲,一时之间氛围分外沉重。
没有新消息传回来,这意味着他们与前军完全失联了。
什么情况下会有如此结果?没人敢深思。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压抑的感觉越来越重,直至早朝时鲜少有人议论新事,大部分人在唉声叹气,少部分人在商议对策。
“如果……老臣是说如果,如果帝师大人遭遇不测,两位将军不幸殉国,是否要调徐世子前往东南驰援?”
江弃言紧锁着眉头,还没答,殿外有一穿盔带甲之人闯进。
没人在意他不卸甲的事,所有人目光都紧紧盯着他,这是自二月初后第一次有军中人回来报信。
江弃言看见那人衣着,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徐王世子报!漠北有大规模异动,请求支援!”
江弃言没有耽误,事态紧急,他立刻让右相着手安排。
林奇面色难看,“虎符一分为三,一块在世子手上,一块在帝师手中,臣……”
江弃言握紧了拳头,他知道林奇手中的人都用在各地关键仓储处镇守,一个也调不出来。
常家二兄弟,一个跟着先生平叛去了,另一个镇守监察寮,此时肯定已经先往漠北驰援。
也就是说,如今的局面,他一个人也调不动。
林奇忽然拜倒在地,“老臣请求重新起用!臣如今一顿能吃七碗米饭,臣没老,臣还能打仗!漠北异动与六年前徐王身死一事诸多细节都有吻合之处,绝非蒙族一时兴起!臣疑心国中有叛党,与之勾结!此等狼子野心若不及时瓦解,恐致大祸!”
林奇没有明说,但事态已然人尽皆知。
七年前徐王之死,是江北惘反抗蒲听松的局。
七年后徐世子之危,是江北惘垂死挣扎后的果。
但右相林奇,已有七十高龄,此去漠北,恐有去无回!
江弃言闭了闭眼,“此事朕已有决断,无需再议,传寻花阁主入朝。”
朝中人他用不了,可朝外还有高手可以合作。
此言一出,满朝鸦雀无声。
上一次朝堂与江湖人合作,江湖人掌朝局三年之久。
如今又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三年?五年?
没人站出来反对,因为江弃言已经起身至门口相迎。
在这一刻,臣子们忽然明白了,他们年轻的皇帝陛下打算独自背负将祖宗江山假手他人的骂名。
他们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是不少人已经攥起了拳头。
江弃言脊背挺直一步一步走过去,神色平淡如常。
等走到门口,他微微弯腰,扶起秦时知,然后用最简洁明了的语言讲了如今的局势,并请求寻花阁出手相助。
“草民万死不辞”,秦时知出乎意料没有提任何要求,他将手中扇子递给江弃言,“家主离京前嘱咐,若有一日他仍未归,而草民需要出京,就把此扇交给陛下。”
“这次……多谢了”,江弃言垂眸,“秦阁主如果有什么想要的,朕……”
秦时知摇摇头,“是家主的安排,亦是草民的本分,陛下不必挂怀。”
很快有人去牵了马,秦时知直接翻身上马,纵马出宫直往寻花阁而去。
其实他想说,小兔子你不必这么委曲求全的,家主早就想到了可能发生的意外,帮你做好打算了。
秦时知是看着江弃言长大的,他在每一个不经人注意的角落,饶有兴味看着小家主越陷越深。
看着小家主以“养傀儡”的名义,养了个小情人。
每当这时候,他就摇一摇折扇,往喉咙里倒一口酒。
真有意思,哪家养傀儡需要事无巨细为其考虑,把所有细节都为对方打算清楚,生怕对方有一点点不好?
什么傀儡需要关在屋子里,不为人知地养着,养得精精细细一点磕碰都不让受?
秦时知有时候觉得,自己那小家主当真是别扭,不光别扭,还总认不清自己的所作所为。
漠北的危局暂时得到了缓解,江弃言的眉头却越来越紧。
徐正年无法前去东南,东南守军又在陈仓重地,那边不容有失,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派人前往支援先生。
怎么办?
到底要怎么办?
江弃言扫视众臣,希望他们能给他一个主意。
但,没有。
黔驴技穷,莫过于此。
无计可施,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