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谷的一切毁在了一场彻彻底底的大火中。
烈火让那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终究以灰飞烟灭的形式谢幕。
隔着几公里,蒲听松看见了那场冲天火光,瞬间明白了江弃言的处境,他不再选择隐忍,“行动。”
一切都按原计划进行,蒲听松却悄然离场,独自骑马赶往遗忘谷。
江弃言醒了,他的手指在颤抖,不是因为恐惧,是因为愤怒。
他在地窖中,看不见遗忘谷的火光,但他在晕过去前,听明白了苏仕元话里话外的决绝。
父皇在追杀他!父皇如果没有找到他,那么遗忘谷会如何?
会承受无端怒火!
他已经不敢想苏仕元和遗忘谷会是什么下场了,而这……都是因他而起。
地窖的门忽然被粗暴撬开,一队卫兵冲进来,个个凶神恶煞,“臣请太子殿下赴死!”
“哎”,为首的那人制止,“死前何不先爽一爽?兄弟们,你们有谁玩过太子吗?这种机会可是千载难逢!”
秦廊已是强弩之末,死死把他护在身后,强撑着没有露出虚弱,“你们就那么胜券在握,觉得自己一定会赢?”
“我们难道不是已经赢了吗?”那人好笑地看着他们,“从前我们被迫分散隐藏在各处,见不得光,如今逆贼大势已去,我们才能四处行走,托圣上的福,我金羽卫终于重返世间!”
“憋了那么久,当然是要好好爽快爽快,才对得起自己十年如一日的蛰伏牺牲!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
“那还等什么?拿下那老头!”
秦廊剑都快拿不稳了,他正准备拼命,手里的剑就不翼而飞。
江弃言握着剑,神情无悲无喜,那说话之人还没反应过来,那些手下就已经全部人头落地。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他的心跳得很快,有一种冰冷的寒意在身上蔓延,很快凉了手脚。
握着剑柄的指尖甚至都感到了一丝刺痛,可他只是沉声,“你要怎么爽?”
“他娘的……”那人骂了一声,转身就准备遁走。
江弃言甩了一下手腕,手中剑飞脱而出,贴着那人的耳廓,贯穿耳朵把那人钉在了墙上!
“为什么不答我?”随之而来的,是江弃言的手,他攥住那人的领子,“说啊,你要怎么爽?”
“你不说算了,我赶时间”,江弃言手指用力,拧断了那人的脖颈。
他要……他要去找先生……先生一定很危险……他要去找先生……
江弃言一转身,就瞬间呆愣当场。
蒲听松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来的,也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六年了,六年都快有他走过的半生那么长了。
先生还能认出他吗?
应该是能的,因为那道视线还跟以往一样专注,看得他心里发毛。
对,就是发毛,他不是小孩子了,他知道先生为什么这么看着他。
紧紧看着他!
“快结束了”,蒲听松的目光紧随着他,“剑放下,你过来。”
江弃言知道放下剑意味着什么,可他不在乎,他把剑还给秦廊,再转头的时候,便看见先生的目光温柔下来。
那样的温柔,是安抚,也是哄骗。
可他真的太想念了。
想到极致的时候,他反而不着急了,他一步一步走着缓慢的步子,似乎把每一步都刻在了心底。
他慢慢圈住先生的腰,把柔软的脸埋进那满是雪松香气的胸口。
“怕吗?吓坏了吧?”先生有一下没一下揉着他的头发,“为师来晚了,跟你道歉。”
一切好像还跟以前一样。
江弃言把脸埋得更深了,他深呼吸,又缓缓吐气,那些雪松的味道好像要慢慢把他淹没,他小心翼翼地将它从鼻孔驱逐,又不受控地想要再吸一点点。
没办法,它融在空气里,难舍难分,他离不开空气,也离不开它。
六年了,离开先生的那六年,他独自生活,不受温柔蛊惑的时候,他想通了很多。
可即便想通了,他依然离不开那份温柔。
于是他明白了,从一开始这就不是阴谋,是阳谋。
哪怕他知道这不应该,他的身体也早已经习惯了亲近。
生不出拒绝的心思。
“小弃言长高了”,蒲听松用自己的身体丈量了他一下,“怎么还是那么小小一只。”
他知道为什么,因为依偎在先生怀里,所以像一只小鸟。
像一只……金丝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