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说得信誓旦旦,胡县令姑且信了。
先前杨国兴差自己的亲信下乡查探,结果回来上报,真跟县城里一个情形,不论老弱妇孺,全都拿着农具跑去打豪绅。
几乎整个村都是空的。
杨国兴又被气着了,拍桌子道:“这些人莫不是疯了?!”
亲信黄越回道:“属下曾问过当地的村民,为何这般闹腾。
“他们个个都说日子过不下去了,手里没有田産,种地得去豪绅手里租,既要上交公粮,还得交四成租子养豪绅,且还有徭役。
“朝廷不管他们的死活,日子没法过了,只能从豪绅身上分土地下来交公粮。
“要不然交不起公粮就得被衙门抓,思来想去,还是在豪绅身上打主意合算,他们毕竟不是官。”
杨国兴被气笑了,发出灵魂拷问:“合着去抢豪绅的私産就不是强盗了?”
黄越答道:“属下也这麽问过,他们说难不成去造反抢衙门吗?”
杨国兴:“……”
黄越:“属下又接着问,不论走到哪里租地都是上交七成的,其他地方能过得下去,为何平阴就不行。”
杨国兴:“那些刁民是怎麽回答的?”
黄越尴尬道:“他们反问属下,为何隔壁安县就只交三成公粮,平阴却不行?
“他们不想供养那帮吸血的豪绅,只想拿回自己的土地,有什麽错吗?
“属下当时也回答不出来,只道就算想拿回田地也得去买。
“结果他们又说隔壁县的土匪都知道老百姓日子过不下去了,去抢豪绅手里的土地分发下来给条生路。
“为何朝廷连土匪的良心都没有,要把他们往死里头逼,非得让他们造反闹出事来才觉得舒坦?
“属下跟他们说不清,根本就不讲道理的。”
听了这番话,杨国兴气得脸色铁青,“穷山恶水出刁民!刁民!”
黄越忧心忡忡道:“眼下这情形越闹越大,倘若都邮不把他们压下来,恐生祸端。”
杨国兴没好气道:“我怎麽压下来,派兵来镇压吗?”
黄越皱眉,“若派兵,定会发生流血事故,现下的平阴无异于是个马蜂窝,一旦捅穿了,只怕会惊动到朝廷。”
杨国兴背着手来回踱步,“你还知道怕会惊动到朝廷呐?”
黄越垂首不语。
杨国兴埋怨道:“都怪那群土匪,搞什麽土地均分,弄出这般大的岔子来。”
黄越忍不住道:“土匪始终是土匪,哪能做衙门呢,若不然拿他们开刀?”
杨国兴吹胡子瞪眼,骂道:“你脑子被猪吃了,平阴的蜂窝还没摆平,又去捅隔壁的蜂窝?”
黄越:“……”
杨国兴:“那安县据说养了八百兵,拿你黄越的手去捅吗?”
黄越:“……”
杨国兴头大如斗,他不耐烦挥手,黄越悻悻然下去了。
外头的另一亲信陈安见他满脸不高兴,试探问:“怎麽?”
黄越压低声音道:“都邮正在气头上,勿要去惹不痛快。”
陈安“嗯”了一声。
忽听里头传来呼喊声,他忙推门进去,向杨国兴行礼。
杨国兴疲惫地瘫坐在太师椅上,问道:“平阴这事,你如何看?”
陈安摸了摸八字胡,严肃回答道:“马上就过年了,都邮若想在年前把事情平了,便不可激发矛盾,以防引发更大的祸端来。”
这话听着可算顺耳多了。
杨国兴做了个手势,“继续说。”
陈安深思道:“咱们太守府跟隔壁郡一向不对付,倘若被他们知晓平阴的乱子,定会上报到京城,参楚王一本。
“到时候上头问罪下来,谁的日子都不好过,故而属下以为,当务之急以安抚为主。”
杨国兴点头,“如何安抚?”
陈安:“属下今日在城里也去询问过那些闹事的刁民,他们跟衙门没有冲突,都夸胡县令爱民如子,想来矛盾主要是在豪绅身上,我们可做中间人去调解。”
杨国兴细细想了会儿,“让豪绅们减一成租子?”
陈安点头,“可以一试,只要刁民松口,这事就有回旋的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