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谁。」陈仅说,「我自己想问的。」
陈仅从小就不会撒谎,知道这一点的梁霄寒似是放松下来:「我看你是把脑子烧糊涂了,记不记得进公司前,我对你说过什麽?」
当然记得,那天晚上梁霄寒拉着他的手说:「你要相信我,我绝对不可能伤害你。」
实在太像一句誓言,所以陈仅单方面认为,两人关系的转变就从那晚开始。
见陈仅点头,梁霄寒笑说:「那你还担心什麽?再睡会儿吧,车准备好了我叫你。」
虽然问不出答案在意料之中,但陈仅还是有些失落。
梁霄寒之於他是长辈,恩人,是伯乐,良师,或许也算得上是体贴的情人,可这麽多年以来,陈仅始终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始终没有看懂这个人。
他有太多的隐瞒,太多的秘密,这完全不符合陈仅对於亲密关系的定义。
在沙发上慢腾腾地翻了个身,陈仅扯过毛毯盖过脑袋。
最好是真的烧糊涂了。
宁愿一直这样糊涂下去。
一个小时後,坐在回去的车上,陈仅又眯了一觉,醒来时热度已经差不多退下去。
他刻意转移注意力,去看车窗外的霓虹闪烁,却在看见一家还没打烊的烧腊店时,察觉到胃正在大唱空城计——晚餐时他没有胃口,几乎没动筷,後来的水果也没顾上吃,眼下当真是饥肠辘辘。
下车时雨已经停了,想着到地方先去附近的24小时便利店买点吃的,陈仅的脚步不由得加快。
人在目标明确的时候,经常会忽略周遭的声音,因此直到人挡在眼前,陈仅才意识到有人在喊他名字。
「陈仅。」梁辰皱眉,抬手挥了挥,「不会看不见我吧?」
陈仅反应了几秒:「看得见。」顿了顿,「你怎麽——」
梁辰没让他问完:「关於汪老先生的事,想听听你的看法。」
陈仅点了点头,又一想,不对,为什麽非要大半夜跑他家门口,而不是不明天上班再问?
正要将疑惑问出口,梁辰已经转身往前走:「前面有家店还开着,去那儿聊吧。」边走边搓胳膊,「冷死了。」
陈仅只好跟上去。
下过一场雨的关系,空气中弥漫着微凉的潮气。
推开玻璃门进到室内,取而代之的是热腾腾的食物清香。
这是一家24小时营业的小吃店,夜宵供应品类较少,梁辰扫一眼菜单,要了份馄饨,问身旁的陈仅:「你呢?」
陈仅正饿,看见什麽都想吃:「麻烦给我来一份虾仁馄饨,一笼麻辣豆腐包子,一根烤肉串,还有煮玉米……」
梁辰将菜单从他手里抽走,对服务员说:「他也要一份虾仁馄饨。」
然後面向陈仅,「发着烧呢,别吃那麽重口。」
陈仅试图挣扎:「也不算重口吧。」
「辣椒,烤肉,粗粮,哪一样好消化?」梁辰哄小孩似的说,「那些东西等病好了再吃,听话。」
「……」
这下陈仅非但无语,还面上无光。
竟然被小孩子当成小孩子对待了。
梁霄寒都没有这样管着他。
陈仅默默地张开手,用指尖对着梁辰,指甲盖上的「不听」两个字清晰可见。
梁辰恍若未见地丢过来一张纸巾,正好盖住陈仅的手指:「擦擦桌面。」
陈仅再度:「……」
虽然陈仅知道梁辰是对的,也因此没有出声反驳。
他看着梁辰往杯子里倒开水,再从筷筒里抽两双筷子,放进杯子里烫,烫完用纸巾擦乾,其中一双摆在陈仅面前。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完全没有记忆中那个高傲少年的影子。
不过陈仅想到,当年梁辰的母亲卧病在床,除了上学,梁辰的其他时间几乎都用来陪伴母亲。有一回春节,陈仅去梁家拜访,看见梁辰坐在角落的沙发里,一声不吭地剥砂糖橘,连橘子上的白色橘络都一点一点摘掉,花很长时间剥了满满一盘,全部送去母亲的房间。
藏在玩世不恭的面孔之下的,由来都是一个细心妥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