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在水面上的月光折射出随着波光一同浮动的银色光芒,擦着船头过去,时隐时现。陆扬声盯着那一两块一直变化着的光斑,擡头看了一眼天。
“这儿,是不是天亮得更早一些?”
“嗯,一点点。”
起风了,风吹开蒙在夜空之上本就不多的云。陆扬声的眼前亮了一点,足够让他看清安简意的身形轮廓,还有隐隐约约有些聚光的眼镜。
他忽然意识到点什麽,陆扬声心弦一动,看着他插在前头不远处船板缝隙里正在慢慢燃烧的蚊香,就好像古代计时用的线香。
“为什麽这麽晚出来?”他试探着问出口:“如果不是恰好遇到,你应该不会来找我,对吧。”
“那你呢,”安简意绕了个弯子:“窗外很黑,什麽也看不见,为什麽要开窗?”
“你怎麽知道我开窗了?”
“我猜的。”
陆扬声对安简意敏锐的直觉感到钦佩。他说,睡不着,就想看看月亮,透透气。
“现在呢,喘过气来了吗。”
空气里水和花叶汁液的味道混在一起,常年吃着水的船身散发出一股潮湿的木头气味。呼吸在一瞬间变得让人在意起来,陆扬声吸了吸鼻子,觉得舒服多了。
“可是我不困了,不想睡了,怎麽办?”
“那就等日出,”安简意顿了顿:“如果你愿意。”
“你们这儿最好吃的早餐店,离这里远吗?”
委婉的回答绕着弯指向同意。安简意反应了一秒,微微勾起些嘴角,借着夜色的遮挡不再掩饰,紧张和喜悦都变得肆无忌惮。
“小时候我爱吃的,要试试吗?”
“吃呗。”陆扬声欣然点头:“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爱吃什麽。”
几乎交叠起来的腿让陆扬声觉得不太自在,他四处摸索一番,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靠在安简意身边,借着他的腿当做上半身的依仗,供他面向外头,看那些枝茎花叶遮挡後变得分散片面的水面。
他听见安简意沉默了片刻,撤走了原本放在自己脑後,他大腿上的手,转而撑在他方才落座的位置上。
“你想知道吗?”
“不想告诉我吗?”
“没有特别喜欢的,不是不想。”
“约我出来玩,总得说说话吧。”
完全天然的白噪音成为催眠的助力,舒舒服服睡在床上感觉不到的困意总在这些时候不合时宜的出现。安简意的大腿刚刚好能供他枕住脖颈,陆扬声闭上眼睛,还是没听见他的声音。他以为安简意先自己一步睡着了,陆扬声狐疑地擡起头来,在仰起脑袋的瞬间感受到一股直冲着自己面前而来的热气。
那是安简意的呼吸。
交织的气息变成眼睛,提醒着他们正在对视的事实。安简意眨了眨眼,吞咽的动作在看清陆扬声的唇角时变得格外艰难。伸出的手此刻误打误撞变成托住陆扬声脑袋的支撑助力,再次摇晃起来的船身几度偏移,每一下都好像在推动着安简意想吻上去的那根神经。
他知道,现在的他是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的,同醉酒时候靠着自己无意识陷入睡眠的那个陆扬声是不一样的。柔软温热的发丝揉在手心,安简意的手掌顺着发旋一路往耳侧移,在拂掉那片残叶後又安静的离去。
“没话找话,很没意思。”安简意的手指擦过他颈侧皮肤,重新搭回到大腿上:“靠问出来的内容,也没有意义。”
“如果你不觉得生硬,你想听什麽,我都可以说。”
“你怎麽又。。。。。”陆扬声叹口气:“那就现在吧。现在你在想什麽,想到什麽就说什麽。”
靠近又安静的瞬间,安简意这半年之中和陆扬声一起体验过太多次。每一次他心里想的,都是同一句话。
烟花燃炸的时候,汽车停稳进车位的时候,晚饭後一起收拾整理的时候,还有戒指套进他指间的时候。安简意想说的,从搬进那间房子开始就只有一句。说不出口,变成秘密,藏在喉舌里,躲在眼神里,然後全部化归沉默,一份一份开始堆积。
“陆扬声。”安简意将直白的情绪委婉化:“我在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