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傍晚,黄昏馀晕映照在医院墙上,爷爷催奶奶带着许泠回家。
许泠依依不舍抱了抱爷爷,撇着嘴说:“爷爷,我明天开学,以後只能周末再来看你了。”
爷爷拍拍许泠背,嗓音带着沙哑:“在学校认真学习,爷爷没事的啊。”
许泠起身离开,下意识擡眼的那刻,看见了一进来没注意到的病人信息,贴在床头。
爷爷的信息写的是病情严重,黄色的标签。病房一共两张床,隔壁的病人一直和家属在楼下散步,许泠看向隔壁挂着的病人信息,粉色标签,病情较轻。
突如其来的鼻头一酸,看着爷爷的笑颜,许泠很想哭。
终究是将眼泪忍到了回家,自己闷在被子里发泄。
夜幕沉下来,漆黑一片,许泠像用眼泪洗了个脸,她也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麽睡着的。
再度转醒,阳光已经晒热了她的半边脸,有些睁不开眼,她揉揉眼睛才意识到,眼睛哭肿了。
墙上的挂钟已然指到七点四十了,许泠洗漱完换好衣服就冲出家门,连奶奶准备好的早餐都没来得及吃。
迎着风,一路跑到车站,见到宋继清的时候,八点十分。许泠第一次迟到。
宋继清今天破天荒的戴了顶黑色的鸭舌帽,添了几分不羁。
清晨的阳光照在他身上,镶了一圈柔和的光晕,宋继清手里拿着一杯豆浆和一袋包子,时不时就擡起手腕看看表,面上却丝毫不见焦急,说是期待或紧张更为贴切。
转头,宋继清见许泠喘着气跑来的样子,松了口气,他空出手擡起来准备和许泠招招手打个招呼,在许泠没来的时候他练习了很久——招招手,带着脸上恰到好处的笑,略一歪头,然後跟许泠说,新学期快乐。
话还没来得及出口,擡起的手腕就被风风火火跑过来的许泠一把拉住,两人齐齐向前跑去。
练习白费。
许泠拉着宋继清手腕狂奔,语速与步速成正比和他解释:“对不起啊,今天起晚了让你久等了。”
宋继清低头,弯唇笑了下,提起她肩上沉重的书包,安慰她,“没等多久,还来得及。”
车上,并排的两个座位,宋继清坐在许泠身旁,她面色红润,嘴唇干裂,头靠在车窗上,捂着腹部大口大口喘气。
宋继清把豆浆给她递过去,许泠含糊道了声谢,一口气把豆浆喝下去大半。
宋继清又拎着包子呈到她面前:“给,不吃早饭对胃不好。”
“我本来胃就不好,没事。”话是这麽说,许泠还是接过包子,一大口咬下,满足的看着宋继清笑,“谢谢,有你真好啊宋继清。”
宋继清嗤笑出声,给她拿了张纸,这才注意到,许泠眼睛是肿的。
许泠接过纸巾擦嘴,宋继清顺势把帽子摘下来戴在许泠头上,往下扣了点。
头顶一重的瞬间,暖意涌上许泠的心头,耳廓浮过一抹热,她当然知道宋继清是觉察到了自己哭肿的眼睛,但她此时也顾不上在意自己的狼狈被他发现,反而又是鼻头一酸眼睛一涩,一句谢谢憋在喉咙里,一时发不出个音来。
许泠戴着帽子擡头,看见的就是宋继清双手捂住他的头发,手肘撑在膝盖上,头抵住前面的椅背,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
许泠忍笑,泪意顿时就消了下去,问:“你干嘛呢?”
“今天正式开学,昨晚去剪了个头,丑。”宋继清解释,声音细若蚊吟,还微微带着颤。
许泠干脆直接笑出声,扒拉他的手:“你给我看看到底有多丑。”
拉扯间,宋继清干脆也不遮了,晃晃脑袋擡起头,和许泠四目相视。
一中的校规对女生的管束不是很严格,但是男生的头发不允许过眉。
许泠一眼撞进宋继清的眸,噎住。他的眼睛清澈好看,此时眼中的情绪好像在表达:看就看吧,想笑就笑好了。
但许泠根本没觉得丑。宋继清五官本就生得清隽,皮肤又白皙,额间有蓬松的碎发迎着风晃,许泠反倒觉得,把本来遮挡眉眼的头发剪掉,宋继清颜值不降反升。
许泠转过头继续吃包子,自己把帽檐往下又扣了点,实话说:“挺好看的。”
宋继清这人也像是神经大条,无所谓般,说:“嗯,你说好看就行,那帽子就送你了。”宋继清敲了敲许泠帽檐,突然柔声轻言道“以後少落珍珠。”
许泠微不可察“嗯”了声,脸上又热了几分。她吃下最後一口包子,准备下车去学校。
宋继清神清气爽回班,途中,看见唐芸佳和贺正散步聊天。
唐芸佳率先注意到宋继清过来,和贺正挥挥手就走了。
唐芸佳面上带笑,路过宋继清,意有所指对他道:“这‘清泠’的‘清’到了,我们家泠儿应该也来了,我就先去找她了啊。”
宋继清道了声“好”,和贺正并肩回班。
他茫然地将头发往後脑捋,说:“你俩都还没个代号呢,我们就先叫‘清泠’了?”
唐芸佳刚走,贺正这会儿看着宋继清,整张脸都充斥着不满,他双手揣在兜里,调侃:“毕竟除了她本人,应该没人看不出来你喜欢她了。”
宋继清淡然笑笑,自顾自喃喃了句,“是啊。”
校园中心的喷泉早已破冰,教学楼门前的几棵海棠树也隐隐有了些绿意,时不时会有几只麻雀落在校园的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
春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