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尝试後,轮子却是陷得更深了,往前推不动,往後也拉不出来。
“不行。”谢蓝衣松了手,喘着粗气道,“别管板车了,我们直接拿背篓走过去。
家里只有一个背篓,谢蓝衣又从柜子里翻出来一个旧布单,这原本是许氏铺床用的,後来魏承晏买了新的,旧的就被搁置了。
魏承晏背着背篓,谢蓝衣将旧布单放在里面,两人一起向外走。
家里没有蓑衣,仅靠着斗笠,也就只能保证头不会被淋湿。
院子里路面不平,又都是土路,每走一步,脚都要陷进泥里一大半,还未走出院门,脚上布鞋的原本颜色就已经看不出来了。
这让谢蓝衣不得不担心起赵堂来,这样难走的路,不知道他要怎麽样才能赶到福阳县。
可眼下的她也陷入了两难境地,脚下的路泥泞不堪,四周又是黑灯瞎火,光靠两条腿,只怕到天亮都未必能摸索到桑树地。
她站在门口想了想,最终带魏承晏去了门前的大马路上,路两边的桑树都是公家种的,每逢下霜後,桑叶就会被村民争抢着采摘当药材卖,如今采些来喂蚕,应该也是可以的。
谢蓝衣之前并未采过路边的桑叶,只因白日大马路过往人多,那桑叶上覆着一层厚厚的灰尘,要洗很多遍才能洗干净,采来喂蚕属实麻烦。
如今下了雨,倒是把上面的灰尘都冲刷干净了。
到了路边,谢蓝衣掏出背篓里已经湿透的旧布单,四下漆黑,与魏承晏在空中拉扯半天,才找准布单的四个角。
两人一手抓着一个角,向外慢慢展开,结果一个不甚,谢蓝衣脚底一滑,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後摔去。
她吓得“啊”叫一声,随着四溅的泥水,整个人直接坐在了泥洼里,手中的布单也被迫松了手。
都是泥地,这一摔并不疼,却是极不舒服,麻衣被泥水浸透,贴着肌肤,豆子般的雨水直朝她身上砸,难受狼狈到了极点。
“蓝衣!”魏承晏丢下布单跑过来,蹲下身摸索,准备将人搀起来,“你怎麽样?”
谢蓝衣推开魏承晏的手,艰涩道:“你,你别摸我脸啊!”
“噢噢噢,抱歉。”顺着谢蓝衣的脸,魏承晏摸到了她的肩膀,接着是胳膊,两手一用力,便将人从泥洼里提了起来。
谢蓝衣站直身,泥水顺着身子往下流,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有多惨烈。
“没受伤吧?”魏承晏关切道。
谢蓝衣拧了拧衣衫上的泥水,发觉无用,便放任不管了,闷声道:“没事,我们赶紧摘桑叶,摘完赶紧回去。”说完还不忘提醒,“地上滑,你也小心点。”
“嗯,你用这个背篓,摘满直接倒布单上。”魏承晏将背上的背篓取下,递给谢蓝衣,并顺手帮她将头上的斗笠戴正,接着转身去找被丢到地上的布单,找到後在地面上方方正正地展开。
谢蓝衣紧着一棵桑树摘桑叶,左右手齐上阵,动作娴熟麻利。
也不知摘了多久,直到整张布单摞成一座小山,说道:“应该差不多了,今晚先这样,不够明日再来摘。”话说出口,才发现嗓子哑得厉害。
魏承晏应了声好,过去将布单四个角对折系好,扛在肩上,谢蓝衣抹了把额头上的雨水,却是越抹越湿,一阵凉风吹来,冻得她浑身哆嗦,挺不直腰背,头也昏沉沉的,只盼着赶紧回家去,喝上一口热茶。
察觉身边没有脚步声,谢蓝衣不解地问:“怎麽不走?”
迟了几息,魏承晏才尴尬道:“我脚陷泥里了,拔不出来。”
他将肩上的布单包袱放下,将全身力气全都用在右腿上,用力向上拔,一连试了几次,却是徒劳无功。
“还不行吗?”谢蓝衣放下背篓,靠近魏承晏,一摸才发现,一直到魏承晏右腿膝盖上方,全都陷进了泥里。
她弯下腰,两手握住魏承晏的大腿,打算帮他加把劲,不料这动作却是将魏承晏吓了一大跳,他瞪着眼睛道:“你干什麽?”
“你用劲啊!”谢蓝衣强提着力气说道,她低着头,凝视着看不清的泥地,雨水借机沿着她的後脖颈直往前领口里钻。
魏承晏右腿沦陷,左腿也没好到哪去,已经陷到了脚踝处,他忍不住骂道:“靠!我真服了,这什麽破地!”
谢蓝衣想说古代没有水泥路,都是这样,可话到嘴边,她又收了回去,化作仅存的力气去拔魏承晏的腿。
这片土地不知为何这般松软,连谢蓝衣的脚也在慢慢往下陷。
“你左腿向後使劲,身子也向後。”谢蓝衣艰难提示,从刚开始抓着魏承晏的腿,到最後为了方便用力,几乎是抱着的。
一阵较劲後,“噗叽”一声,泥地终于认输,松开了魏承晏。
谢蓝衣却是彻底虚脱了,根本来不及收力,身子顺势向後倒,发出“扑通”一声巨响。
“蓝衣!”魏承晏心下一惊,下意识去抓谢蓝衣,结果身子倾斜的太厉害,也随谢蓝衣倒进了泥坑里。
谢蓝衣整个身子几乎全都泡进了泥坑,连嘴巴耳朵也未能幸免,四周黑咕隆咚,夜风夹着雨水扑在她身上,让她心底莫名生出一股酸涩来,跟受了天大委屈似的,不争气地红了眼眶。
“蓝衣赶紧起来,这水脏死了。”魏承晏动作很快,刚摔下就蹲起身去捞谢蓝衣。
察觉出她的异样,急忙问:“你怎麽了?怎麽不说话?”
谢蓝衣不答,魏承晏语气变得焦急起来,“是不是硌着了?”他抓起谢蓝衣的左胳膊,将其搭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则是搂着谢蓝衣的腰,把人慢慢搀起,嘀咕道:“早知道我就自己过来了。”
谢蓝衣浑身无力,身子紧靠着魏承晏,站起身後也未退开。
魏承晏抓着她的手臂,惊诧不已,“你身上怎麽这麽凉?走走走,咱们赶紧回家去。”
谢蓝衣憋着眼泪,嗓音嘶哑地开始回答魏承晏刚开始的问题,“没硌着,我刚才在想,等我们以後挣钱了,我一定要买一把最大的油纸伞。”
听到谢蓝衣说话,魏承晏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他轻笑一声道:“格局放大点,等咱们挣钱了,雇人来摘桑叶。”
谢蓝衣也跟着笑了笑,“对,格局放大点,我们雇人摘。”
魏承晏扶着谢蓝衣让她站好,自己蹲下身去摸刚才陷进去的泥洞,嫌弃地将遗留在里面的布鞋掏出。
随後两人一起往家里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