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这地步了还硬撑些什麽呀,齐枫觉得陆昭执拗得有些可笑了。
“陆霆都干了什麽事你个当儿子的还不清楚?谋反失败当然是被满门抄斩咯。”
少年如炬火般的目光瞬间暗淡下去,像一具失焦的木偶。
“至于妙仪公主,听到你们陆家谋反的消息,气急攻心,当场暴毙了呀,陛下亲手将公主棺桲葬入皇陵。新嫁的驸马不到半年就造反,换谁不失望心梗哦!”
齐枫继续火上浇油,“亏你们从小还是一起长大的呢,就算妙仪公主非先帝亲生,也是新帝亲口认定的胞妹,你们陆家这麽不把陛下胞妹放在眼里,难怪陛下要销毁你跟公主的婚事!醒醒吧,妙仪公主就算薨逝,也跟你们陆家没半分瓜葛了。”
说罢,他继续喝酒吃肉,也不管陆昭是如何失魂落魄。
阿史那嫣唱着歌儿跳着舞,像阵风似的飘到坐席前。她看了眼齐枫,又看了眼陆昭,最终把手里端着的酒碗放在陆昭面前。
嘴里的《祝酒歌》正好唱道:“贵宾们欢聚一堂尽情干一杯。”
可是陆昭就跟没听见一样,沉重地呼吸着,嘴里嗫嚅着让人听不清的话。
什麽她没死?什麽我不信?都是什麽跟什麽呀。
阿史那嫣停止歌唱,她有些好奇,为什麽刚才叱咤赛场的小将军忽然变得跟傻孢子似的,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想看他做出些别的反应,于是她低头,飞快地想在他唇角轻轻一啄。
可陆昭动作也快,在她靠近时,便迅速站起身後退,让她扑了个空。
“怎麽,不给亲?”
“公主自重。”他果然满脸愠怒地看她了,剑眉紧蹙,活像个被冒犯了的黄花大姑娘。
中原人都这麽含蓄吗?
“哼,”阿史那嫣骄傲地扬起下巴用不太流畅的汉话说,“你迟早会愿意。我是草原上最璀璨的明珠,想让我亲吻的男人能从这里排到你们大周京城!”
“我有妻,她很好很好。”陆昭说,“所以,纵然你是草原明珠,我也不会到你跟前排队。”
阿史那嫣撇撇嘴,“你有妻,但你回不去。被突厥俘虏後,你的妻子还会要你吗?她一定会嫌弃你叛国求荣,一点也不……嗯……”
她转了转眼珠,总算想到一个合适的中原词,“啊,对,一点也不大丈夫!”
陆昭抿紧双唇,不再看她,也不再说话。
“快喝我给你倒的酒吧!”阿史那嫣将装着马奶酒的酒碗放在矮桌上,然後咯咯笑着跑开。
她继续领着胡女们跳舞,火红的裙摆在身下开出巨大的花朵。
陆昭看向齐枫,“是陛下派你来的吧?此次战役大周击退突厥数百里,你来突厥是为何?”
齐枫不理人,用烤好的羊肉片包着解腻的青提一起放入口中。
“带我回大周!”陆昭说,“我要去妙仪陵墓,和我那被抄的家!”
齐枫看他一眼,继续吃水果,嘴角向上勾了勾,似是在笑他异想天开。
陆昭开口还想说话,这时可汗却站起身,朝他举杯,“陆将军,我女儿给你倒的酒你为什麽不喝?觉得我女儿不够格给你倒酒,还是嫌我们草原上的酒不好喝?”
可汗的汉话说得正如他的语气一样生硬。
齐枫端酒碗至唇边以做掩饰,压低声音提醒,“别死犟,你不喝这酒,小心回不去。”
陆昭沉默半晌,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好!”可汗笑得越发开怀,“草原的酒後劲可大着呢!你再喝四碗给大家看看酒量。”
陆昭面前的小酒碗换成斗碗,并很快被斟满。
他不常喝酒,酒量只比妙仪要好一点,刚才一酒碗下肚,胃里已在翻腾。
看向齐枫,齐枫嚼着羊肉催促道:“喝呀。”
他沉默着,又接连饮下四斗碗酒。
头开始痛了,眼前的景色忽明忽暗,模糊一片。
“好啊,好!”可汗朗声大笑,朝篝火旁舞蹈的少女招招手,那明艳的少女便立刻旋转着脚尖,轻盈地扑进可汗怀里。她笑得美极了,是草原最美丽的花朵。
可汗搂着女儿望向衆人,用胡语宣布道:“陆将军以三千兵马抗击我六万兵马,还足足耗了我方七天,令我方损失惨重,虽兵败,但也算光荣,是个英雄。刚才比赛,又一个打十个战到最後,是个勇士。饮酒斗碗不倒,是条好汉。勇士就该配草原上最美丽的花朵,现在我就赐给他一个做我女儿丈夫的机会,诸位可有异议?”
衆人齐呼可汗名号,称赞可汗心胸宽广,英明神武。
刚才比赛的壮汉尽管心中多有怨言,也只敢灰溜溜地躲到一边。
嘈杂的欢呼声在酒精的作用下令陆昭头痛欲裂。随军出征时,他学过一些胡语,所以方才可汗的话他都能听明白。
“不,我有妻……”他愤怒地出声想要拒绝,可烈酒已将他的嗓音烧得沙哑,让人根本听不清楚。
话还没说完,烈酒後劲上来,眼前一黑。
阿史那嫣惊讶道:“呀,父王,他高兴得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