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敏听到这一番话,立即请公孙祈安排之後归国事宜,公孙祈问他:“将士都看过伤了吗?亡故者尸身在何处?”
谢敏意外地感到惊喜,没想到太子殿下还会关心这些,他正愁着来不及处理,“回殿下,臣已经安顿好了,故者尸身也都收殓带回来了,是否安埋还请殿下指示。”
公孙祈如是说:“关于死者,孤曾了解到北方有行火葬的,还请谢将军安排把尸身分开焚化了,将骨灰带回宋国入土。至于生者,留下四人照顾重伤将士,等他们伤好了再回国,其馀人同孤等一起上路。”
公孙祈看向柳树下如和风般安静的楼渰,接着道:“等骨灰都收敛好了,要尽早走,正如楼先生所说,这里不便久留,重伤的将士们也需换个地方养伤。”
谢敏虽然本能地抵触火化尸体,但这的确是个两全的法子,于是对公孙祈的安排感到信服,领了命就要去办事。
而巧心则一直记挂着公孙祈,看谢敏飞也似地走了,她推着公孙祈去驿站里,嘀咕道:“两位大人太不体谅殿下了,就在外面说这麽久话。”
但她转念一想这位楼大人昨日救下殿下,态度又尊敬起来,对楼渰道谢:“多谢楼大人照顾殿下,热水和早膳都已经备好了,请大人休整。”
公孙祈望向身後侧的人,“是要感谢楼先生。”
楼渰一直沉默着,听到她的声音便看过去,正对上公孙祈的视线,他微笑道:“都是臣分内之事,殿下不必挂怀。”
驿站的置啬夫看见宋国太子和臣子在外面交谈,也不敢凑过去,等人要进来了,立马前去接引。
一切只因不久前得了都城送来的令,安顿好宋国太子的事宜,他只是末等小官,生怕哪里出差错,只得尽心尽力。
巧心先服侍公孙祈进客房沐浴梳洗,她简直心疼死了,公主殿下什麽时候吃过这些苦,她手臂昨天跌倒在马车时撞得淤青,两腿因为骑马也擦伤了,但是殿下一直一声不吭。
一直一直,她都不懂这位公主殿下的心思,她总是淡淡的,即便自己与她最近,也能感受到温柔中的淡漠。她只能更加小心地为殿下上药。
突然她上药的手被握住,她擡头看向公孙祈,这位正被她念叨的殿下正关切地凝视着她。
“巧儿受伤了吗?”
她喉咙梗塞,不动声色地把左手缩了缩,摇摇头。
公孙祈松开手,释然道:“巧儿没事就好。”
巧心垂头,“殿下……是奴婢无能,让殿下受苦了。”
公孙祈摸了摸巧心的头。
巧心比她年长两岁,原本是侍候在阿畅身边的,从小就学习武艺,来到黎国後也每天都在练习,这也是她第一次与人浴血相搏,是为了保护她。
“这点小伤,不碍事的。还活着,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王翁和大家,我们还是要一起回家去呀。”
巧心脸红,看着微笑安慰自己的祈殿下,不知道如何言说这种复杂的心情。她原以为公主殿下要哭的,她已经准备好了要安慰她,但是自己却被安慰了。
巧心在心里纠正了自己的想法,她感受到了祈殿下淡漠中的温柔。
谢敏在午膳时候回来了,早先他临时雇了人帮他火化尸体,又跑去附近商户家买了十馀个木盒子。将骨灰装好後,他找了块木炭,亲自为每个盒子题上名字。
午膳过後略作休息,再就是正式啓程的时候了。
除了谢敏挑的同行的四个伤势轻的将士,其馀能来的将士都来送行了,他们都是第一次这麽近地观望太子殿下,殿下坐在轮椅上,整个身影都是清瘦的,看起来弱不禁风。
虽然殿下长着他们一贯看不起的身板,但是他的安排又仁慈得恰到好处,再加上为了宋国为质八年,大义凛然又仁德友善的形象已经在他们脑海浮现了。
年轻的将士总是情感充沛的,一不小心就红了眼睛,虽然很不想多在黎国待一段时间,但又无可奈何。
谢敏更是个性情中人,不过此时也只能暂时告别了,“等你们都回来了,我再请大夥吃酒去!”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有了盼头念想,大家也不再难过,纷纷喝了酒。
公孙祈向他们长揖,“多谢诸君护送,大恩难忘,还请珍重。”
将士们手足无措,连忙回礼,太子殿下在他们心中又多了“谦和”的好品质。
公孙祈上马车前,看见除了担任车夫的将士,同行的其馀人都准备骑马,担心他们伤势,又准备再买辆马车让大家坐。
大家又是受宠若惊,因为与太子不熟,话都不知道如何回了,只好望向谢敏,谢敏只是笑着并不帮他们。
小东历来是个胆大心细的,他出面拒绝了公孙祈的好意,“太子殿下不必担心我们,我们皮糙肉厚,也坐不惯马车。”
公孙祈见大家都在狠狠点头,也不强求,她要拉着巧心同乘马车,但巧心以练习骑马为由也拒绝了她。
门帘滑落时她望见楼渰的背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于是一行人就这麽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