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的人奉承别人都是面露谄媚,他这外甥女说这话时一本正经,毫无一丝虚假气,他更受用了。
钟桢想快些去友人们面前展示炫耀一番,于是拉着公孙祈便走,他道:“你这丫头来得正巧,快随我来参加这筵席,见识见识有趣的人。”
他们刚进入後院,就有仆人和门客来找钟桢,仆人端着盛碎玉的案,道:“大人,董先生打碎了您最喜欢的一个玉杯。”
四下鸦雀无声,大家都坐着不敢出大气,董约伏跪在钟桢面前,颤抖着声道:“大人恕罪,在下并非有意,只是路过时不留神碰倒了。”
钟桢喜欢收集玉器,他有许多上好的玉壶玉杯,却从来不吝啬,每次宴请宾客都会拿出来让大家使用,可谓是厚待。
这样打碎玉器的事还是首次出现,大家都知道钟桢很喜欢这玉杯,也都怕他发怒。
然而钟桢了解了事情原委後只是哈哈大笑,他亲自扶董约起来,拍了拍他的肩,扬声对在场的所有人道:“诸君才是我最好的宝玉啊!”
在场的气氛一下子便从死寂回归到活泛,大家都感到荣幸,能遇到这样贤明的君子。董约更是感恩地又要跪下,钟桢拉住了他,道:“董先生不必再介怀,请回席安坐吧!”
董约再三道谢,而後回到了自己的席位。
气氛宽松了起来,自然也有胆大的注意到了钟桢头上的木犀,赵寓想要卖弄一二。
他对钟桢道:“维之君,这木犀花瓣小而味浓刺鼻,实是花中俗物,若是赏花,梅兰菊更称君子之姿!”
这话平常卖弄还可,偏分今日撞到了刀尖上,这是他外甥女送他的,他喜欢还来不及,却被这一通贬低,他看见公孙祈羞红的脸,既心疼又生气。
虽然他不会因此责罚这个人,但他却想到了个好主意反将他一军。
钟桢不露声色道:“我却觉得韵味正好,赵先生再仔细看看?”
赵寓哪里不明白钟桢的意思,他自觉这下卖弄错了,羞愧道:“在下仔细观摩,也觉得木犀甚好,甚好。”
衆人都忍俊不禁。
钟桢接下来一句话却让衆人发笑,他道:“既然赵先生觉得甚好,那便也赠你一枝簪头上吧!”
仆人拿了一枝交付给赵寓,他乖乖地簪到了头上,还以为自得,衆人又是开怀大笑。
公孙祈感到舅舅的体贴,心里如同被艳阳照着般温暖。
钟桢这下才介绍道:“诸君可知这花是谁赠的?”
衆人又停下笑,饶有兴趣地看向公孙祈。
钟桢骄傲道:“这位便是公主殿下,这木犀花也是殿下赠的!”
钟桢俨然一副宠外甥女的姿态,而席上衆人却自有打算,有的准备讨好,有的觉得公主露面不合规矩,自然也有人漠不关心,芸芸衆生,衆生百态。
但规矩还是要有的,大家都向公孙祈行礼,公孙祈也谦和地向衆人回礼,她道:“诸位先生不必多礼,希望祈不要影响到先生们兴致。”
钟桢却道:“怎麽就影响兴致了,你能来大家都欢迎着呢。”
不乏有人连连应声,忙道欢迎,也有胆大的讨要这木犀花,道:“木犀花亦是花中君子!赵兄都有了,维之君也赏鄙人一枝可好?”
也有人听了附和,一时被称为俗物的木犀花被争相讨要,奉为君子了。
钟桢看向公孙祈,想征得她的同意,公孙祈自然是应允的,于是仆人听从钟桢的命令,给每位门客的案前都摆放了一枝木犀,有的人立即就簪上了,有的人却视若无物。
仆人为公孙祈拿来蒲团和案几,钟桢让她坐在了自己身边。
钟桢关切地问道:“祈儿可会觉得不适应?这筵席你不想参加也可以随时离去的,你舅母一定乐意陪你玩,还有两个表弟虽然顽皮但还算懂事。”
公孙祈感动,她从小喜欢缠着舅舅玩,长大了舅舅还是这麽关照她。她乖巧道:“祈儿很喜欢听先生们讲道理,父亲也叫祈儿多来舅舅这学习。”
提起公孙郁,钟桢就是无奈,现在他病重,国事大小都是他在照管,可把他忙的,开这筵席的频率也远不如以前了。
不过他还是关心这个姐夫的,虽然他的长相不符合他的审美,但他的为人他是一万个信服,就比如那可称清贫的宫廷生活,让他住是万万不可能的。
钟桢问道:“你父亲身体可好了些?前几日还有刺客闹心,估计心情也不大好。”
公孙祈回道:“祈日日见父亲,父亲他近日身体还算康健,比祈刚回来那日好多了。”
钟桢开怀道:“那是自然,你回来了你父亲自然不药而愈,你一贯是省心的。如此我也放心了,你回去後叫你父亲早点痊愈,就说等你父亲好了舅舅就要累倒了。”
钟桢这番话逗得公孙祈忍不住发笑,她乖乖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