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然在对方走过来之前,迅速调整好表情,微微一笑迎了上去。
“祝董,久仰大名,很高兴认识您。”
祝宏远一身打扮极其简单,白色休闲服配上同色系棒球帽,姿态随意得像是刚从高尔夫球场上打完球,连腕表都没戴。
他笑着和程安然握手,语气随和。
“哪里哪里,这话本该是我说才对。毕竟也不是谁都能像程总一样,年纪轻轻就能在美国有一番作为。”
他语调微扬,面上带笑,眼角露出几条明显的褶皱,“我也算是慕名而来了?”
这话玩笑的意味较浓,但从一个上位者嘴里说出来,未免将程安然捧得有些过高了。
何况还是当着这麽多人的面,来来往往的同事都能听见。
连许苎都感觉到一丝不妥。
哪怕是同一家公司,不同的部门和项目组之间也存在着竞争关系。本来程总空降高层就已经有人看不惯了,现在这话再传出去,背後不知又要生出多少闲言碎语。
她抿住唇,目光望向程安然。
“祝董过誉了。”
就算眼前之人表现得再随和,程安然也从没将他当成什麽良善之辈。
羊羔在狼群里是活不下去的。
能在生意场上混到这个地位,哪还有什麽小羊羔,早就修炼成精了。和这种人打交道往往是最累的,一句话能绕三个弯。
程安然面上笑容不变,从容地恭维道,“我顶多是一些小打小闹,跟您当年白手起家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程总可真会说话。”祝宏远眼中笑意更浓。
三言两语的寒暄过後,双方步入会议室。
因为是初谈合作意向,程安然这边只跟了一个负责旁听和记录的许苎,倒是祝宏远那边既带了助理又带了秘书,看上去人多些。
不过这间会议室很大,一条长桌能坐下十几个人,他们统共才五人,全部落座後,偌大的会议室依旧显得很空旷。
祝宏远不着痕迹地朝负责记录的许苎瞥了一眼,然後视线重新转向坐在正对面的程安然,神色比之前严肃许多:“程总,你是聪明人,我此次的来意,想必你已心里有数。”
程安然不置可否,顺着他的话说:“祝董,有什麽事是需要我做的,您尽管直说。”
“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祝宏远道,“你应该知道,我的公司这两年发展速度比较快,正好最近研发部门又有了些突破,所以我寻思着,是不是该趁这个风口更进一步,这不就来找你们了吗。这方面你们是专业的,肯定比我更了解。”
这番话既道明了来意,又隐晦地透露了公司目前的状况,没一个字是白说的。
客户已经明确表明了自己的需求,秉持着职业操守,程安然自然要尽力满足,为其提供相应的方案。
这次会议只有一小时,主要是为了确定合作意向。
祝宏远身为董事长,现在只负责掌舵和控制大局,公司实际运营如何,得後续跟部门负责人进一步了解。
所以程安然暂时没问得那麽详细,只解释了一遍公司的上市流程和所需条件,以及自己这边能够提供的业务服务。
祝宏远听得很认真,偶尔会打断一下,提些相关的问题。
程安然耐心解答。
就这样,时间很快过去。
临近会议结束,该谈的内容都谈得差不多了,祝宏远这时忽然道:“程总,那就说定了?之後公司上市的一应事宜,我就放心交给你们这边了。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的助理,希望合作愉快。”
程安然并不接茬,而是笑了下说:“祝董,多谢您的信任,但有些事情,我得提前跟您打个预防针。”
听出她话里有话,祝宏远脸上笑意淡了些:“程总请说。”
程安然公事公办道:“这麽大个项目,即便您放心交给我,我也不能百分百保证最後您的公司一定能顺利上市。这两年上面审查得很严,途中叫停上市的情况并非没有,加上政策随时可能有变化,这些都是常见的风险因素。”
“并非是不愿与祝董合作,只不过一方面我资历尚浅,若是比人脉履历,肯定不如其他同行前辈。另一方面,我前不久才回国,对国内很多政策变化了解还不够透彻,在公司上市这方面的经验也有所不足。”
程安然看着没什麽表情的祝宏远,语气不卑不亢,态度更是平和又谦逊,让人挑不出错来。
“祝董不如再考虑考虑,是否真的决定将这个项目交由我负责。当然,您若是有需要,我也可以为您介绍我们公司的其他同事,他们的经验比我丰富,或许更适合承揽这个项目。”
话说到这份上,傻子都能听出其中的拒绝之意。
原本还算友好和谐的场面顿时一静。
在场之人无不感到意外。
这种送上门的好事,居然还有人往外推?
跟在祝宏远身边的助理和秘书相互交换一个眼神,惊讶于程安然的不配合。
倒是许苎,因为有前期的铺垫,她反而接受良好,甚至还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祝宏远同样陷入沉默,脸色谈不上难看,却也不算多好看。
他盯着程安然看了半晌,锐利的目光中带着一抹审视,片刻後才开口:“程总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考虑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