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丽擡起头将冰淇淋推给对面的齐枫,无奈地看向班杰明:“两点开会,他还能再骂二十分钟,你也给徐买杯冰咖啡,小心他中暑了。”
班杰明含着勺子,指着玻璃外:“夏顾问站在一旁陪着他呢,不用我送水。”
坐在另一边椅子里的邵巧巧歪过头看向李嘉丽,一脸担忧:“阿丽姐,你们真的不用去劝一劝徐警官吗?外面真的好热。”
“不用,”李嘉丽望向窗外湛蓝如洗的天空,“巧巧你还没有意识到吗?无论是大卫城还是LEBEN已经不是我们这个行动小组能解决的对象了,徐是在警告AGB上层。”
“这不是普通的一级刑事案件。”
“这不可能,”电话那端的安柏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你也知道,AGB内网是与LSA内网由同一个服务器支撑运行,而这个服务器可是在日内瓦联合国大楼的地下机房里,我还是建议你自查一下自己的个人电脑和其他移动设备是不是被植入了病毒,或者回忆一下你是不是以前在酒後和某位美人说漏嘴——”
“你再多废话两句,LEBEN说不准明天就在万国宫里集体自焚了。”徐长嬴站在咖啡厅的露台上,俯瞰着庞大的科技园区,风吹动着他的衬衣,他冰冷又残酷的话语却没有飘散在风中。
“你这小鬼的思想怎麽能这麽阴暗!”安柏毛骨悚然道。
安柏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空旷安静的大厅里过于突兀,正巧一个穿着剪裁完美职业西服裙的窈窕女性手里拎着牛皮纸袋和咖啡从玻璃自动门外迈进大厅,她闻声擡起头朝安柏看了一眼,两人视线相撞,女人露出得体又客气的笑容,安柏也举着手机朝她回以极富魅力的微笑。
待那位风姿绰约的女性踩着高跟鞋走远了,安柏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他将语言系统又切换至中文,对着手机以每分钟两百字的语速道:“小鬼,托你的福,我一小时前才下飞机,正好赶上了在你诅咒的万国宫里一月一次的IGO领导晨会,你难道想让我现在推门进去向那群老头老太婆宣布:
大家早上好,我们IGO的内部网络终端已经被极端性别宗教组织攻破了——说真的现在我被解雇也轮不到劳拉当局长,你死心吧!”
“你已经信了,不然你不会说这麽多废话,”徐长嬴冷酷道,“我不管你和哪个老头老太婆商量,现在立刻马上去重置内网服务器并筛查防火墙漏洞,然後——立刻给我换一个密钥!我给你8个小时的时间,不然今晚我得赤手空拳去给LEBEN跳脱衣舞了。
再提醒你一下,现在我们俩的对话LEBEN也听得很清楚,说不定对方觉得我刚刚的自焚提议很不错,所以请你加快速度。”
“要不我现在推门进去自己辞职算——”未等安柏将有气无力的卖惨话语说完,徐长嬴就将通话挂断了。
徐长嬴将手机攥在手心,又站了一会儿才感觉腕表在震动,他才发觉自己一直站在烈阳下,体温已经高到感知不到环境温度了,他下意识朝後退一步回到阴影下,习惯性地开始摸薄荷糖盒。
一瓶矿泉水被递了过来,徐长嬴扭过头,发现是夏青,他刚刚一直站在咖啡厅的玻璃门里,给自己留出了打电话的私密空间。
但现在谈隐私已经毫无意义了,徐长嬴甚至都觉得有些好笑,他拉开白色遮阳伞下的藤椅,将手机扔到摆着花瓶的玻璃桌面上,拧开了矿泉水,看向夏青,语气完全不是半分钟前的冷漠无情,轻笑道:“这下好了,敌在暗我在明,夏青你说今晚的大卫城的市民会议我们参加还有意义吗?”
夏青将西装外套搭在藤椅上,也坐了下来,风吹动了他额前散落的发丝,他面容沉静,似是思考了几秒,擡起头:“如果邀请函是真的,参加至少能获得大卫城更多的信息。”
徐长嬴将矿泉水放在桌子上,抱着胳膊皱起眉头:“这我也知道,但是这个大卫城简直嚣张难以置信,不知道LEBEN到底已经发展到什麽程度才会给他们这麽大的底气。”
“啊对,”徐长嬴突然想到什麽,一脸紧张地看向夏青:“夏青你除了基本身份信息之外有在LSA内网上传过其他的吗?”
夏青微微摇了摇头,“没有,我只在实验室里会进入LSA内网,使用的设备和账户也都是专门的。”
夏青本人不仅经常参与国家重大项目,而且兴安又是地位敏感的龙头科技集团,想来有专门的涉密处理方式,徐长嬴略微一思索也放下了心,他坦然道:“那就好,反正我那几十个银行账户所有外汇加一起也比不上你的一个账户零头,现在线上交易的经济犯罪太容易,追回的代价也太大了,身价越高越要捂好钱包。”
夏青定定看向他:“现在钱包不是最重要的,研究和实验数据可能已经泄露出去了。”
极端性别主义对于LSA的基因研究的忌惮已经持续了几十年,而今年正是LSA针对alpha和Omega在生物学上是否具有先进性敲锤的关键时间节点,徐长嬴刚刚未说出口的话正是LEBEN蠢蠢欲动可能与LSA人类基因测序有关。
但夏青如此聪明的人,自然是立刻就意识到了IGO内部网络被攻破意味着什麽。
在这个地标性大厦最高处的咖啡厅里,徐长嬴见不用在对LSA内关键人物的夏青有所顾忌,便笑吟吟看着他:“夏青,我没有打探机密的意思。我只是单纯的好奇——你本人对于第二性别源于普通基因突变有几层把握?”
“哦,”徐长嬴又拍出薄荷糖,一边嘎嘣嚼一边补充道,“不用顾虑我,我这种人就算科学证明alpha和Omega确实比我这个beta进化程度更高,我也不会自卑的。”
阳光底下,这个LSA最优秀的生物学家只是望着他的眼睛并不回答,不知道过了几秒,等到徐长嬴都有些紧张,开始心虚是不是自己问的问题太过敏感逾越的时候,夏青却眉眼一展,竟然轻轻地笑了。
“十成,虽然客观上必须以实验结果说话,但我的主观判断是一定会成立的。”
徐长嬴只觉得对面夏青的面庞像是骤然泛起涟漪的春日池水,一瞬间让他的心脏似乎都停了,他脑子一空白,都感觉不出此刻自己脸上是什麽样的表情,须臾,徐长嬴才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响起:“是因为你已经有其他的研究结论支撑吗?”
“不需要那些,”夏青柔声道。
“我和你,和这世界上的所有人并无区别,这本就是不需要大费周章去证僞的绝对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