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时候,周灯歌只能在还没清醒的清晨和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见到黎灯影。
对此,周灯歌曾开玩笑地说黎灯影在她这里几乎是“见不得人”。
说这话时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晨,躺在椅背上的周灯歌,嘴是唯一醒着的器官。
听到这话的黎灯影笑了,拍拍少女,然後依然给困倦的她把遮阳板放好。
幸好,她所在的学校周六下午会放一个小假,不满24小时。
虽然这已经是全市高中生里最好的待遇,曾经的她还是会每天咒骂一遍。
但现在,周六下午,成了一周之内唯一的,能看到黎灯影明明白白地站在马路对面的时候。
于是,周灯歌总是远远凝视站在树下的男人。
——双重意义上的凝视。
等她的时候,黎灯影不会玩手机,总是低垂着眉眼,手里握着那把独属于她的碎花遮阳伞,却不撑开。
这个角度的黎灯影温柔到极致。
微翘起的唇角,挺立的鼻梁,总是干干净净的双颊。
他爱穿白色衬衫或T恤,但又要在里面穿件老头背心。
防着谁似的。
好在这并不妨碍显出他的好身材。
树叶慷慨地抚过他的发尾,微风兴奋地钻进他衣服下摆,露出一点点肉色。
偶尔有阳光自背後拜访黎灯影,慷慨地摹出一个剪影。
时隐时现,犹抱琵琶半遮面。
周灯歌特别爱看书。
通俗,严肃,她都看,所以对于男性的身体构造,她并不陌生。
可这是活生生的男性。
男人,不是男孩。
春夏是最旖旎的,旖旎到气氛都变得微醺。
气温丶花香丶阳光是促成因素。
裸露的肌肤,避无可避的嗅觉,柔和的周身线条。
有时候气氛甚至会燥到让周灯歌无端回忆起那个不合格的背後抱。
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在车上大开着窗户,扭头不看黎灯影,让风把自己冲刷回现实。
这几个月她也和黎灯影之间达成了奇妙的平衡。
她从不问他每天干什麽。
他也不问她成绩怎麽样。
後者是太放心了。
前者是不敢多想。
但可惜,生活不是正弦或馀弦曲线,不可能永远小范围波动。
生活像是个菅商*,总会强卖给她一些不得不多想的情况。
比如,期末考完,新来的女班主任笑盈盈地宣布,要开家长会。
教室里顿时乱作一团。
除了周灯歌,大部分同学都在担心成绩。
周灯歌这次考得很好,依然是稳稳的年级第一,可是,她要担心的是:
会有人来开家长会吗?
谁来开家长会?
许久未见的紧张感漫上少女心头,她一时不知道该先去和隐身一学期的那一家人通信,还是该先和班主任解释丶据理力争。
抑或是,先说服那位最像她家长的人。
这本来对于伶牙俐齿的她来说决不可能是件难事儿,更何况黎灯影几乎是事事依她,但现在——
周灯歌更怕自己发挥不出一点口才,在“开口”这一步就会卡壳。
她会这麽想,是因为在经历了这麽多之後,现在的周灯歌已经无法诚实地说:
“黎灯影是我的家长。”
那个“例外”,真正成为了周灯歌的“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