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许云清因为衣摆被衣架挂住的缘故,没有具体探查出屋中环境,走起路来还有些谨慎小心,容奕一个瞎子,竟比他还要熟悉得多。
他们最终停在了面墙壁前。
整座墙都被布帘遮蔽,随着容奕掀开布帘,墙上内容一点点映入小太医的眼前。
许云清被骤然摄住了心神。
只见那面墙上,竟密密麻麻写满了诅咒之言。
开始时还只是写一些对赤云军对翟家的担忧思念,字迹也还算清秀,但这一切很快便停了。接下来的字体歪斜癫狂,全是些怨毒咒骂。
有对老皇帝的,也有……对容奕。
写字之人显然是恨毒了这一切,用尽了她所能用到的最为刻薄的言语。
“这是我曾生活过的地方,和贤妃一起。”容奕的声音响在他身後,“这些墙上的字,在她刻下後,我一行一行都摸过。”
那些深刻到足以没入墙面的诅咒,贤妃临死前的咒骂之声,每逢夜晚便会进入他的脑海里,成为他挥之不去的终身梦魇。
但此时此刻,容奕将一切都告诉了许云清。
他告诉了许云清自己是个多麽不堪的人。
小太医带给他的一切都太过美好,就像是某种轻易便能醒来的美梦。以至于他甚至都开始恐慌起来,他恐惧着梦境醒来的那一刻,他害怕小太医看破自己的本来面目,他日日都在担忧着小太医会在知晓一切真相之後离开。
既然如此,不如由他来亲手解开这一切。
得知真相的许云清会如何呢?
害怕他,恐惧他,憎恶他。
就像那些人一样。
他会狠狠报复那些人,但如果是小太医,他会给他逃开的时机。
容奕几乎是期待地等待着许云清的反应。
他不是在等许云清,他是在等自己的宣判。他在等许云清给他套上绞架,宣判他的死刑,让他再跌回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狱里。一切的一切就该如他预想的那样发生,理所应当,顺理成章。
容奕的期待落空了。
小太医的药香味逐渐浓郁,宛若蜜糖那般甜蜜。
容奕只觉得身前多了些微重量。小太医将头抵在他的胸膛,胳膊却像是环住了他的腰身,力道也很紧。
那是一个搂抱的动作。
小太医拥抱住了他。
*
容奕迷茫地垂下头,他也轻轻伸出手,回抱住了许云清:“你……”
远处传来阵阵喧嚣,有人惶恐尖叫着:“太医呢?太医!太子坠马了啊!”
许云清自他的胸口前支棱出个脑袋。
容奕恍若没有听见外面的声音,还在抱着他。
“容奕,松开。”
容奕没有应答,但手中力道显然加重了。
有点像要出门上班却被家里的猫猫拽裤脚。许云清被超大号猫猫容奕抱着,无奈道:“等我回来,好吗?”
身上那点微微的重量没了,房门吱嘎一声开啓又闭合。药香散尽,最後一点气息也随之消失。
小太医不见了。
容奕还在等着,直到日光下坠,夜色深沉,承影咋咋呼呼的声音响在门外:“哎呦,您怎麽了?”
容奕低着头,还隐约记着小太医曾说的话。
小太医说:“你要乖乖等我回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