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身为皇子的尊贵身份,还是目盲的生理缺陷,容奕完全可以合情合理且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别人的服务和帮助,可容奕没有。
他好像非常喜欢将自己的事情归为自己一个人去完成,但这对容奕来说想要做到,其实是很艰难的。
许云清也经历过被剥夺视觉的时刻,那时他为了去找容奕闯入慈宁宫,提着的灯笼却因为摔倒熄灭了,他置身一片黑暗之中。许云清至今都能记得自己置身黑暗中的心理,那种仿徨无助的感觉,就连想要正常走路都走不稳当,只能狼狈爬在地上,怎麽找都找不准方向。
而那个时候的许云清只是一时受困,他很清楚自己的视觉会回来的。
将心比心,将自己当时的场景带入容奕,许云清看着他优雅执筷还能精准夹菜的样子,觉得容奕简直就是个超人。
食不言寝不语,容奕很守规矩,在吃饭的过程中愣是没有说一句话,他不说,许云清也不敢主动开口,生怕触发他的惩罚口令,许云清盯着容奕露出来的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越发紧张。
然後他就在这个紧张的环境下,紧张地连吃了三碗饭。
真的快要……吃不下了。
记着什麽?记自己吃撑的滋味吗?
许云清捂着圆滚滚的肚子,忍不住想打饱嗝,却又怕破坏气氛。
终于,许云清还是憋不住了,他很是担忧地开口:“要记住什麽?”
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因为再不说他就要吃饱了。
容奕皱起了眉,耳垂泛起薄红。
见容奕不说话,许云清忽然起了好奇心,他探头朝着容奕碗中望去,想看他是不是同自己一样也在喝大补汤。
噫,他自己怎麽不喝这个?
容奕握着筷子的手微顿,他皱着眉,像是察觉到什麽,容奕的脖颈处一点一点彻底全红了,面上却越崩越紧,他忽得说:“你是不是在看我,不许看了。”
许云清:?
似乎是觉得自己太过苛刻,容奕又顿了顿,改了口:“一日只可以看一个时辰。”
好诡异啊。
许云清心想,容奕他不对劲啊。
八十二
容奕很注重自己定下的规矩,让许云清在慈宁宫足足留了一个时辰才让承影将太医送走。
“他觉得我在勾引他?!”许云清捂着胸口,险些被气得背过气去。
承影闭着眼睛:“是你当时不听我的阻拦,执意要去我家主子房中过夜,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我家主子又犯了病,你说你没有趁人之危,只坐在床头坐了一夜谁会相信?”
许云清给气笑了,口不择言:“若是看一眼都算勾引,那这个规矩又算什麽?是一日只允许我勾引他一个时辰吗?”
“我家主子自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主子为人心地善良,想要成全太医的一片痴心罢了。”
承影接着闭眼睛,“更何况,你怎麽能叫我家主子的名字,还叫得这样亲昵勾人,我家主子素来正直,且洁身自好,还从未被人这样喊过名字,会因此産生误会也在情理之中。”
许云清:……
许云清艰难道:“这样说,这全都是因着我的错处了?”
承影双目紧闭:“是的。”
许云清声音幽幽:“你说这些瞎话你的良心不痛吗?不痛的话,你为什麽不肯睁眼看我。”
因为睁着眼就说不出瞎话来了。
承影也觉得自己的借口离谱,但是别的他也编不出来了,他睁开眼睛,搪塞道:“我家主子有疾,你是太医,职责所在,且担待着些。”
现在当太医需要负担的职责已经这样重了吗?
许云清捂着胸口,觉得心梗,他还是想拯救一下自己的清誉的,辩驳:“你主子明明有侍妾,我在东宫那日都瞧见了。”
许云清回想起当日情景,顿了顿,道:“那姑娘,还算清秀端庄。”
承影瞥他,不赞成道:“那可不是侍妾,像这样的姑娘,中宫时不时都会派来几个。明面上为侍妾,实则都是探子眼线。”
“我家主子早些年还会明面上收下,事後再寻个借口放这些女子出宫。後来他同中宫那头撕破了脸,只要见着一个就撵出去一个。但他们照送不误,为的就是等那些姑娘送回的时候,再让她们适时出现在各个地方,向其他人显示我家主子残虐。”
承影说这话的时候面上满是讥讽:“你瞧见的这种把戏,他们年年都会演上一遍,让我家主子声名狼藉,好为自己的儿子造势。”
中宫就是皇後的意思,许云清这还是能听懂的,但他不理解:“都是亲生儿子,就算偏心,哪有偏心成这样的道理?”
承影没有回答他。
“那我去同他对峙的时候。”许云清结结巴巴:“容奕当时,为什麽不说啊。”
承影哂笑了一下:“我家主子疯了许久,他做过什麽没做什麽自己早就分不清了,你要他如何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