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百年好合。”
容奕居然在此时开了口,他点了点头,说:“好的。”
许云清:?
许云清愣了愣,而後脸颊爆红。
他冲着小花旦:“不对不对!”
他又转头看向容奕:“你又在乱回应什麽?”
这几把孩子,你知道她是什麽意思嘛?
*
因着这个小插曲,小花旦放松不少。
夜色凄清,溶溶月色漫过青石阶,料峭春夜的风卷起她鸦青鬓角,小花旦走在漫长的小道上,小声叙述着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
可能是太久没同人倾诉过,她的话格外多。
“从前日子不好过,班主自爹娘手上买下了我,我就进了戏班子,遇见了九娘。九娘比我还要小两岁,我们一同长大,关系很好,但班主最後选择了我。”小花旦盯着残破的石砖,声音轻的像是能融在风中,
“我去台後学戏,九娘就只能去台前端茶递水做伺候人的活。戏班子里的人都欺负我们,班主经常莫名其妙责打她,就连我的错都会算在她的身上。班主说她日後也能上台唱戏,九娘就日日夜夜念着。但其实我与她都知道,没指望的。那时候大家都很难熬,我和她相互倚仗着,慢慢的就能渡过来了。
後来我有了名气,日子渐渐好起来了。再後来,我攒够了钱,就和九娘商量着,要出去一起过好日子。
我同班主说了赎身的事,班主没有多为难,只是说宫里头有人看上了咱们戏班子,要我表演完再走。
能在宫里头表演是多好的事啊,我高兴坏了,那天就像是来到了天上,给神仙唱戏呢!陛下和皇後娘娘高高坐着,看不清模样,只知道他们好威严好漂亮,就像玉帝和王母娘娘,我踩在台上,晕乎乎像是踩在云端,飘着荡着,回头一看——
九娘不见了。
我寻了好久,他们都说九娘被宫里贵人看中,要去梨园当角儿呢,是大好事啊。但我不信,我们说好了,我们说好要一同离开的,我觉得九娘不会抛弃我。
九娘不辞而别,我又没办法见着九娘,就留下来了,在宫外很难探听到皇宫内的消息,就只能一边努力一边等机会,再也不想着离开戏班子了。那麽多年过去,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再入宫表演,但我想听她亲口说个答案。
至少,她要真的过的好,我就安心了。”
*
许云清张了张口,想要说什麽,又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小花旦没察觉出她的异常,她拢了拢,自己的鬓发,询问他:“我好看吗?”
许云清点了点头:“好看。”
能被那些王公贵族如此追捧,小花旦长得很漂亮,她的长相中带着江南女子的柔婉,眉眼如画,很是灵动。临行前她好像还特意做了打扮,鬓发间还别了朵鲜艳的红梅。
“其实我知道她是怨我的,她怨我抢了她的位置,她也想成角儿,如果没有我,她不会挨那些打,她就能唱歌了。”
小花旦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我又不敢见她了,你让我远远瞧一眼,在远处见见她就好了。”
“听说宫里头的戏班子都住梨园,她现在在梨园吗?”
许云清:“……没有。”
小花旦如此期待着,自己却要告诉她这样残忍的真相,许云清有种羞愧感。
他用尽全力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无比晦涩:“九娘她……被皇後娘娘下了药,已经疯了。”
说罢,当着小花旦的面,他推开了长春宫陈腐的木门。
*
宫殿里,九娘依在窗前,痴痴傻傻,她的指尖一下一下敲打着窗弦,嘴里正在吟着那首《牡丹亭》。
戏剧里杜丽娘游园惊梦,在睡梦中与柳姓书生相知相爱,最终因思念去世,後来又被书生复活,有了个团圆美满的大结局。
现实中,许云清垂着头,却只能告诉小花旦:“对不起,无忧毒入肺腑,我没有救治的办法。”
他话音刚落,小花旦骤然冲了进去。
“九娘!”
但九娘已不会回应了。
许云清组织着语言,试图劝慰:“是班主把她卖了,那一天,她可能……不是自愿的。”
小花旦笑了,眼泪却扑簌簌落了下来。
小花旦踉跄奔入,她将人死死搂在怀中。
她搂着九娘,头上漂亮的梅花在月光下照耀出莹润光泽,两个小姑娘的脑袋凑在一起,月华如霜,落在她们漆黑的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