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把人带到门口,窸窣的脚步声牵动了屋里人的情绪。
荣湛留神盯着,见进来的人是江沅,霎时间放松肌肉,仿佛头顶放了一袋冰,脑子冷静了。
“荣博士,我以为你要等一周後才会醒,”江沅半开玩笑,眸光一转笑容加深,“难不成是编辑?”
荣湛起身欢迎朋友,亲切的笑容,一个熟悉的拥抱足以证明他的身份。
“我和编辑讲好了,”荣湛毫不避讳的分享谈话成果,“他答应我,在治疗阶段会和钟商保持距离。”
江沅打量他的神情:“你好像不是很高兴。”
“是,”荣湛点头承认,“我本该感到轻松的。”
“你舍不得钟先生,你对他是什麽感觉?”
“形容不上来。”
“是不是受到编辑的影响。”
“我不确定。”
江沅又问了几个问题,荣湛如实回答。
两人的目光不经意相接,迎来一阵惯有的沉默。
朋友之间的默契再次生效,一个眼神,他就知道他的决定。
“首先恭喜你,第一次和编辑达成共识,”江沅笑盈盈道,“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荣湛失笑:“我以前经常对来访者说这种话,想不到会用在自己身上。”
江沅低眸思考,很快擡起眼帘:“钟先生对入院的事特别谨慎多疑,他若是不同意呢?”
荣湛捋了捋凌乱成鬃毛的头发,低着头看不清脸色,“编辑会解释清楚。”
江沅了然:“OK,明天上午,我派车来接你。”
。。。
钟商的思想工作,必须双管齐下。
第一个出场的人是江院长,以医生专业的态度软硬兼施,他如实叙述荣湛的情况,补充了很多细节,真心诚意地介绍由他一手创办的疗养院。
“你留在他身边,会加重他的病情,”江沅直言不讳,“钟先生,这不是危言耸听,你比任何人都能影响他,两种人格因为你而産生分歧,只要听到你的声音就很敏感。”
钟商沉着脸,左手玩把着一根没点燃的烟,片刻後自嘲地笑了笑:“我是该高兴,还是愤怒。”
江沅冷静回道:“您应该让步。”
“哥哥想走,没人能拦得住他,包括我在内,看来你们已经做出决定。”钟商难过地垂眸,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卸下僞装,他的眼尾泛起不明显的红晕,目光转向别处,内心的挣扎写在脸上。
他的表情复杂程度难以形容,好像是愤懑悲伤再加上无助糅合在一起的效果。
江沅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不免有些动容。
“他现在就要跟你离开吗?”钟商心有不甘地问,“他整个晚上都不肯见我,你是他的主治医生,他是怎麽跟你说的,看见我会让他痛苦吗?”
“并没有,”江沅神情晦暗,意有所指地望向书房,“钟先生,他在等你,有些话他要亲口对你说,不管你信不信,我这麽做,是真心希望你们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谢谢。”
钟商的道谢并不敷衍,他的眼神真挚而虔诚,停留在江沅的脸上足足半分钟,就像奔赴战场的人临走前托孤一样。
“钟先生,你能像荣湛一样信任我吗?”江沅忍不住问,目光中带有一丝对高难度事件的挑战。
钟商倒也诚实:“我尽量。”
。。。
今夜已无法入睡,窗外呈现出一片灰色。
经过几个小时的头脑风暴,编辑败下阵来,他很不情愿地答应荣博士的要求,尽快前往绿潮中心接受治疗,不再把钟商捆绑在身边,但他只能兑现一半的诺言。
当钟商携带一身复杂情绪进入书房时,荣湛从後面靠近,直接把人捞进怀里搂紧,好像在宣示一种特权那样用力的抱紧。
钟商微微怔忡,诧异荣湛态度转变的这麽快,刚才还不许他进来呢。
转念一想,依照荣湛现在的精神状况,一切不合理的现象都变得合理。
“哥哥,你干嘛,”钟商的声音在暗夜里格外清晰,“我快喘不过气了。”
荣湛放松力道,并没有放手,顺势把下颌搭在钟商的肩头,轻言细语道:“小商,哥哥要走了。”
钟商鼻尖酸涩,紧紧抿着嘴唇,眼眶中的泪水在不停打转,仿佛随时会决堤而出。
他没有吱声,害怕声音带着哭腔,很丢脸。
荣湛亲吻他的耳朵,心里同样难受,语气充满不舍:“对不起,我欺骗过你,此刻站在你身後的荣湛什麽都记得,一直都记得,可是说实话的代价很大,需要我们共同承担。”
钟商的眼角湿意加重,小幅度点头:“我知道。。”
“你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