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前方60米右5,油门给死,贴弯心,可以全速过。出弯左4,飞坡。”
算不得一个急弯,但因为在官方的视频中出镜率实在过高,所以足够引起特别重视。
官方特写越多,只可能说明这里发生事故的可能性越大。
过往几年的赛事中,这个弯道出过的意外,近乎都是企图全速过弯的失败案例。并不是没有人成功过,但为数寥寥。
勘路时Charles特意下车去看过,这处弯道不仅算不上急,讲它缓都完全没有问题。只是没有护栏,赛道外的空地又和路面颜色极度相似,无有反光提示的路障,一旦被引走注意力,很难在短时间内回神,甚至迷惑过许多领航员的火眼金睛,准备完全的路书都无回天之力。
当然,和发车顺序丶前车车辙丶路面损耗都有一定关系。
还是那句话,一个丝滑的过弯,刹车点至关重要。而一个完美的刹车点,可能只出现在一秒都不足的短暂空隙里,同人生机遇一样难抓,稍纵即逝。
更何况这样的人生机遇还未必完全掌控在你的手里,要看老天脸色。
勘路时Charles同他分析过,但也只停留在理论层面,这是他们彼此首届WRC,每一条赛道每一个赛段对他而言都是崭新。
在开赛车这件事上,梁天宁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但突然间,他似被鬼魅缠住,脑中浮现出Manda的脸,和前一晚不小心翻到的那张相片。
他的心神突地就被一种很奇异的感觉洗刷,时间短促,并不足够他想明白是因为什麽,毕竟Manda的脸闪过之後,紧跟着他又看到Charles。
对,坐在副驾正全神贯注盯紧了路书,认真为他分析行进路线的Charles。
而就算是半秒的走神,亦足够他错过那一个至关重要的点。
上帝向来公平,给人机会也收回机会,这一次是给他的教训。
回过神时,耳畔是Charles焦急的语气,他听到他唤自己的名已不是亲昵的“阿宁”,而变成了难得一叫的“Chapman”。
他紧打方向,却因为动作过晚,亦未提前收速,车子仅发生微小偏移,依旧脱离赛道,直直朝着前方冲去。
而视野正中是一棵足够粗壮的大树。
他一边踩刹车,一边听见Charles片刻仓促後又沉静的指令:“回正,继续刹车,再向右打。”
“但是。。。”
梁天宁下意识要反驳。在右转的弯道冲出赛道,左转急停在前方空旷地段,才是正确处理方式。顶多spin几圈,人未必会出大事。
而此时右打,会有撞上那棵树的风险。
Charles的语气不容置喙,在分秒必争的紧要关头,依旧沉稳得可怕:“照我讲的做。”
梁天宁未再有犹豫的时机,他下过决心,也承诺过,既然彼此成为队友,坐入同一架车里丶名字都写在同一张注册执照上,只要还在赛道上,他必须也只能给予Charles全部的信任。
显然,他这一日的运气不足够好。赛道外空地上尽是前车经过卷落的碎石,车胎抓地力因这些碎石变得更差,就算刹车踩死,车轮依旧向前滑动,迟迟停不下来。
再向前是个缓坡,此时停不下来,就只能听天由命冲入坡下的树林,发生什麽样的碰撞都未可知。
四周一片空旷,唯一可以紧急制停的是那一棵树。
按照此时的行进惯性,如果听从Charles的指令向右打方向,受到撞击的将是他那一侧。
梁天宁领悟到Charles用意的那刻,车子的前驱已经锁死,再要临时改变方向,已无可能。
他只好盯死那棵树,脚踩住刹车抵死不放,只希望车子可以尽早停住,哪怕只留给Charles多一公分的距离也好。
梁天宁脑袋一片空空,混乱中只好向Charles那侧伸出只手,什麽都顾不上了,只知道用尽力气将他向自己这一侧拽。
速度实在过快,车子最尾还是撞上粗壮树干,耳边炸开一声巨响,碳钢车架因碰撞一样不免变形下场。
那声轰鸣刺穿耳膜,在颅内震荡。他回神,视线落在Charles那侧,车门被撞出明显畸变,凹进来的部分近乎紧紧贴住Charles侧腰。
幸而有被他拽去的那几公分,帮Charles堪堪躲过一次无妄的撞击。
是不是也算他将功抵过。
【作者有话说】
绿茶第一课:要对自己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