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他被一道闪过眼前的银光惊醒,面前是个陌生男子,正手持一把匕首,以迅雷之势向他的双眼划来。
麦嘉云下意识向後仰去,那把匕首刀刃太利,就算他反应够快,仍有几缕碎发落地。
如果是普通人,此时大概已经废了一双眼睛。
那人来历不明,却可以从出手速度轻易判断出,绝不是个好惹的主。
麦嘉云平时腰力着实不错,这件事上梁天宁最有发言权。但即便如此,他仰下去,再直起身,也要费上一会时间。
有这功夫,那人早收回刀,一脚将他掀翻在地上,在麦嘉云再次反应之前,又扑上来。
这次刀尖对准他的脸径直劈下。他迅速反应,双手紧握住对方的刀柄。
刀尖在距双眼不足一寸的位置停下,寒光映到他的眼底。
这下他看清对方的脸,络腮胡,远东脸。麦嘉云心下了然,大抵是那次火拼里留下的馀孽。
他头向侧面一偏,匕首在他松力的那一刹那落下,又砍掉几缕颈边碎发。他抓住只有短短一秒的机会,上身奋起,以额头全力撞上那人的面颊。
远东佬头被撞至歪向一侧,啐出口血来。似是动了气,他接连挥拳过来,麦嘉云躲闪不及,被他的指骨蹭过嘴角。
嘴里溢出一股腥甜的味道,大概是出血了。
他当机立断,一脚踹上对方小腹,用了成身的力。
无奈那人块头过大,坚挺的肌肉抵消大部分痛意,麦嘉云如此奋力的姨揣,竟然只换来他一声轻哼。
大块头踉跄着退後两步,在地上跪稳,重又向麦嘉云扑来。
光从体型判断,这人体重至少多他三分之一。不宜久战,如果非要硬碰硬,拖得越久,他的胜算越低。
麦嘉云起身,从餐桌上顺手摸一把餐叉藏于手心。他俯身,佯装要攻其下盘,故意露了个破绽出来。
那人便同样矮下身去,一个滑铲从他胯下钻过,手中匕首却对准他的大腿,疾速攻来。
麦嘉云不躲,大腿结实挨下这一刀。利刃刺入皮肉,刀尖一顿,被软组织阻住去路。
麦嘉云咬牙忍下一阵钝痛,在刀刃被抽出去前,死死卡住握刀的手腕,身向後仰,双腿搭在对方颈後用力反剪。
两人双双倒在地上。他趁对方不备,又在其腕上用力一扭。匕首应声落地,他用尽成身的力气,将那只属于异国人的大手交叠按上地面,手中餐叉毫不留情刺下——
一声惨叫在室内惊起,那个远东佬的两只手掌竟被一只餐叉扎了个对穿!
麦嘉云起身,接连又卸了他的两只脚腕,而後才用袖口擦去额上的汗,拖一条汩汩冒血的伤腿,至客厅拿来急救医疗箱。
他靠住餐桌坐在地上,将衣衫下摆卷起,塞至唇齿之间,打开医用酒精的瓶子,径直倒上大腿上的那一处豁口——
才被衣袖擦净的额头瞬间又布满冷汗,如同又生生挨过一刀。待痛意散尽了,这才将嘴巴松开,硬挺的衣料上留下明显的一道齿痕。
很深的一道刀口,逃不开需要缝合。
不知道眼前人是如何具体找到这处,麦嘉云连梁天宁的私人医生都不敢惊动,唯恐打草惊蛇。
他从医药箱里翻出快捷针线包,一边给缝合针消毒,一边切换成外语,问地上依旧哀嚎的那人:“安德烈的人?”
那人不说话。
麦嘉云就继续用外语劝道:“你应该知道,安德烈的死同我没干系。我诚心同他谈数,只带二十人去,是他不讲规矩,想要我命,还企图吞了我所有生意。”
他从一边的地上拾起那把带血的刀,将黏在伤口上的裤料划开:“再讲,是你们自己的枪走了火,安德烈不走运,死在一颗流弹上。你们倒是识得给人扣帽子,一条人命就这麽算在我头上了?”
说话间,缝合针已经刺入皮肤,他干脆将浸了血的上杉脱下,团成一团咬回嘴里。
大块头在地上躺着不讲话,他也不急,来来回回在刀口上缝了四五针。缝合至最後,唇上的血色尽失,手都在抖,留在伤口上的缝合线歪七扭八,乱作一团。
他倒抽着气动动腿,踹了下不远处的那人:“断只手脚而已啦,你都敢到港市来要我命了,不至于这点痛都忍不得吧?”
那人还是不发一言。
麦嘉云突然敛了神色,神情阴沉下来,声音也来了许多:“讲,谁派你来杀我?”
那人依旧不讲话。
“安德烈托梦给你?”麦嘉云“啧”了一声,“你们鬼佬又不信这些。”
他继续猜,话音一字一顿,讲出一个人名来:“何丶宝丶华,这次总没猜错了吧。”
原本紧闭的双目倏地睁开了。
麦嘉云眉头一挑,近无血色的脸上有种令人感到惧怕的松弛感:“果然是他。早就知不该同他谈生意,东方人永远是世界上心眼最多的种群——”
讲到这里似乎觉得说错了话,于是自顾自地纠正道:“当然,我老婆除外。我老婆你识不识啊,就这间屋的主人,港市大佬——”
刚缝好的伤口又在说话间渗出血来,他漫不经心用手指抚过,压出一汪血泊,又毫不在意用脱下的衫擦净。
似全然不觉到痛。
而後才肯将一番自言自语引至话尾:“算喇,同你讲这些是我多嘴,万一叫你发现他好,爱上他,我岂不是多个竞争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