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一瞬沉寂,郁彗淡漠吞声,脸上不带表情地回言:“没人能永远是高光时刻,我也一样。就送到这儿吧,我回去了,顾教授慢走。”说完推开了车门。
顾清章并未下车,可声音从车内追了出来,声量不强,含带着一点抱歉口吻,“郁副要是不爱听就权当我没讲过刚才的话,职业习惯有时就是改不掉,是我失礼了。”
“没事,多谢你送我。”郁彗站在他车门外,擡手臂去帮他关门。
“以後郁副有时间,我能约你再见面吗?”顾清章从驾驶位微微偏身,视线向上追寻着郁彗的眼睛,温声问道:“不知道郁副想不想交我这个朋友,就当多一个人给郁副解闷。”
郁彗按下车门的力度有所减缓,在车门即将闭合前,他回答给顾清章两个字。
可以。
背对着顾清章车灯远去的那抹亮光,郁彗孤自走进小路,一个人慢行在夜晚的郁宅院外,院门外值夜的警卫朝他行礼,随即亮起院灯跑过去迎他,被他摆了摆手,挥退了回去。
他很久没在这条路上散过步了,今晚这个机会,他想重走一遍那些年几乎每天都会走的路。
他和郁子耀一起回家的路。
夜风很凉,可不及万丈寒冰凝结在他心头,每一寸寒意都刺进他骨头里,把他钉进深不见底的暗懦。
他已足够清醒,却还甘愿这样卑微,顾清章问他那个曾经光芒万丈的郁彗为什麽不见了,他熟知答案,却依然不肯戳破它。
为什麽会不见呢?
为什麽宁可丢了自己都不肯干脆一点,干脆点把手放开,不再守着那一轮镜花水月,空耗这大好年华。
说到底,他只是舍不得。
舍不得那个在母亲葬礼上把他护在身後的少年,舍不得在孤凉夜里相依相偎的那对身影。
那些强敌环伺,草木皆兵的日子,他曾与他彻夜相伴,以血脉做誓言,他答应过他,这一世不离不弃,永远守在他身边。
他做到了。
可他却失约了。
这条无人可再陪他并肩走过的路,如今只剩他一人,可还有走下去的必要吗?
十数年如一日的等候,等的却是一个不会回头看他一眼的人。
他为他熄灭一身光芒,为他自断爪牙,为他隐匿在高墙之内,自愿献出一切。
他不後悔,因为那个人是哥哥,他们曾依偎在一起,度过了那些最艰辛的岁月,所以他无怨无悔。
他只是累了。
只是不想再走下去了。
郁子耀护了他那几年,他把全部献给了郁子耀。
现在他不需要他了,一场至亲,他也不想弄到难堪,是该找个机会和他谈谈。
把事情都了结,让一切回归正轨。
郁彗上楼回房的时候,管家还没睡,跟上来给他送了一杯温过的牛奶,叮嘱他早点休息。
他站在走廊里喝了,冻到微青的小脸上才有了一点暖色,对管家点了下头,转身回房关上了门。
那一夜他躺在床上,踌躇良多,思考着该怎麽跟郁子耀开口,如何提起,又该找个怎样的机会才算合适。
想来想去,直到昏昏睡去也没想出个所以来。
醒来仍然是苦恼,他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有时却控制不住地要替郁子耀操心。
万幸,这一次有人来替他做这个决定了,总算用不着他来左右为难。
翌日上午,郁彗下楼来吃早餐,他没想到郁子耀会在这个时间回家。
他更加不会想到,郁子耀把唐宣也一块带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