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挞是没做成,郁彗早就料到了。
顾清章虽然勤勉,有能力,不与京中只会啃老败家的二三代为伍,但这些真实存在的优秀成分改变不了他是个根正苗红的官少爷出身,本质上他和郁彗一样,二十几年来十指不沾阳春水,伺候的人从顾家本宅排成队都叫不全名字,从来就不需要他下厨房去摆弄什麽。
可惜了那一长桌的食材,光是生食鸡蛋就用去了两大盒子。
花园里隐隐绰绰地飘散着一点甜淡糊味,下人们出来打扫战场,那台才拆封不到几个小时的复古烤箱仅是被宠幸了一次,马上晾凉了擦干净,又是送进仓库里落灰的命。
好不可怜。
惹得郁彗吃完了宵夜,回程途中坐在顾清章的副驾上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眉眼弯弯,不声不响地翘起嘴角。
顾清章为做补偿,临近夜里了载着郁彗横跨半个北京城,从最西边的管制区带他到最东边的使馆区来吃那一客现做现烤的葡国蛋挞,以为郁彗能大人大量,吃过了就掀过去了,不会再记着他被一台烤箱折腾的五迷三道,烤出来那盘跟泥塑一个颜色的神秘物体。
顾清章单手扶着方向盘,从中控台打开了一点暖风,把出风口微微向郁彗那边调了调,“罪我都赔了,就别再笑话我了吧?”
“我没笑啊。”郁彗轻然回道,“我像要笑的样子吗?”
顾清章惭愧起来都带着坦然气质:“嗯,”他毫无攻击力地反驳道,“你是没笑,你就差笑出声了。”
他才说完,下一秒郁彗果然笑起来。
音响里随意播放着电台用以结束一天节目的抒情慢歌。
顾清章适时地减缓了车速,带着郁彗同行在这个飘雾的良夜。
郁彗心情不错,很轻松的口吻说:“蛋挞很好吃,很合我口味。”
“是吗?”顾清章笑着道:“那就好,你喜欢就好。”
“今天让你晚睡了,明天晚起一会儿吧,你可以让佣人把早饭做成早午餐。”他的车通过电子院门,驶进内部道路,缓缓地经过了邻居家的外院,“如果待的无聊,会所有球场能打高尔夫,报门牌号就行,你也可以打给我,我最近事情不多,随时能过来陪驾。”
车子停在了顾宅的大门前。
“睡个好觉。”顾清章转停挡位,温柔看向郁彗。
郁彗没有转头看他,只是颔首点了点,说了声‘嗯’。
他手叩在车门内侧金属质感的把手上,略顿了一下,在啓开车门的前一刻,眼眸微垂,清浅道了句‘晚安’,随之拉开车门。
郁彗一只脚迈下了车,倏地停住,想起什麽似的转过头,凝寂双眼望着顾清章看,迟了片刻方道出一句:“慢点开车。”
顾清章浅浅展颜:“晚安。”
他望着郁彗进门,看着佣人将他迎进屋,他不急走,直到等到郁彗房间的灯亮起来。
他在雾色里凝视着那扇窗,良久都未离去。
他能感觉到他与郁彗之间的距离正在一点一滴的缩短。
他给足郁彗空间,给他完整的选择权,像老朋友一样对郁彗坦诚,给他提供庇护和照顾,又丝毫不吝啬地突破于朋友的限界,给予无微不至的关怀。
他知道郁彗正试着信任他。
而他不急躁,他对郁彗总是充满耐心的。
偶尔他会感叹于心意的玄妙,‘喜欢’这一词如斯单薄,可星星点点地累积起来,竟也能鼓动心智,让他这样的人逾越轨道。
但是无论事情的发展会不会如他所愿,有一点不会改变。
他希望郁彗能快乐。
因为他真的很想看到那个光芒万丈的郁彗,能再一次发自内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