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子耀近乎停息地把人抱着,附身将头压得很低,他搂着郁彗的背,让郁彗可以完全松懈地靠在他胸膛里,右手擡了起来缓缓去抚摸郁彗的头,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头发。
“没事了,没事了,哥哥在。”郁子耀像小时候那样,把怕黑的男孩从冷涩的房间里抱入怀中,亲吻着他乌密的发顶,安慰轻抚他颤抖中削瘦的身体……
他一遍一遍地低语着,别怕,我在。
哥哥在这儿。
郁彗还是在用很低很低的气腔接近无声地在流泪,他眼前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到,双手牢牢地抓在郁子耀的西装外套上,眼泪洇过薄薄那一层纱布,沾透在郁子耀的衣襟前。
郁子耀把这个失而未可复得的宝贝圈在怀中,温柔小心,却仍然尤嫌不够。
他的渴望和惊悔在无形中开始沸腾拉锯,即使拥抱也都要放开的这双手和对以往无数不可救药的过错无法彻底弥补的莫大悔恨几乎填满了他的胸腔。
郁彗的离开已足够令他心碎,而此间当下郁彗极力在抑制的一声声哭腔更是像极了一把又一把锋利的刀子,反复割磨在他那颗已经破裂,血肉模糊的心脏上。
他吻着郁彗的头发,闭上眼沉默下来。
渐渐地,郁彗哭累了,两只手颤颤地松开了郁子耀的衣服,他微微喘息,探出手去摸索着把抱着他的兄长推开了些,蒙在他眼上的纱布刚被泪水沾湿,潮丝丝地,稍稍一动便从後脑处掉了下来,露出那双浸染着泪液的眼睛。
他不要抱了,郁子耀便马上顺他意思将他放开,但怕他摔了,兄长的手一直护挡在他身侧,在郁彗看不见的地方,做哥哥的依旧半分不懈地保护着他。
郁彗哭够了胸口有些气闷,抱着手臂坐在床上缓气,幼时患过那一场肺病,病愈後落下一个气短的毛病至今未能治愈,每次情绪波动和劳累後都会显现出来,看着略有几分羸弱的样子。早些年京里这些个名医轮番被郁子耀请来郁公馆为他开方调养,没一个不敢不尽心,但郁彗最是不爱吞那些乌漆漆的药汤,没一个方子能坚持喝下去的,久而久之毛病落下了,病症也耽搁了,幸而不是什麽重症,只是犯起来时,人显得虚累些。
郁子耀知道他是哭累了喘烦了,于是就只不说话站在一边,手臂挡在他身体前侧。
郁彗攥了攥领口上薄软的病服衣料,一双眼下泪痕微湿,灯光底泛着斑斑痕迹,他短噎着抽了一声鼻子,随便用手背擦掉了泪迹。
病院的矮桌上放着抽纸盒,离床有几步距离。
郁彗看不到,手背湿潮着,一时不知该擦到哪里。
他略低着头,哭过的一张小脸上难见地有了一点绯色,他朝着郁子耀伸手,郁子耀却已经在他伸出手的一瞬间向他靠近了过来。
郁彗摸到他身上昂贵的西装料子,随即扯住他一边衣角,把手背上那点泪湿极自然地抹在了哥哥的西装上。
他十来岁的时候经常会这样跟郁子耀置气,半夜里呼之即来,蛮横伶俐,张狂地像只恃宠而骄的小兽,收起爪子在郁子耀的面前胡作非为。
郁子耀很久没见他像此般对他亲近过了,他们之间好像从某一年的某一刻开始便走向了一条错误的岔路。
他其实很想念那个会哭会闹,会无限依赖着他的郁彗……他曾以为他永远都见不到了。
郁彗擦手擦得很泄愤,生是把他哥哥的衣服当成洗手间的抹手巾,拽着狠狠磨蹭了几下,把那细腻娇气的精纺面料都蹭地起了褶皱。
他糟蹋完那件小六位数的定制西装,撤回手时,突然顿了一顿。
似是想到些什麽的样子,微低着头,自己也笑起来。
固然他从头至尾一个字都没对郁子耀说过,可他就这样没头没脑地一笑,郁子耀的天就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