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柏乔带来的东西被摊开搁置在玉容山九州堂峰柏厅里那张七人会议桌上,玉容山内,以万民供养那七位元老此刻尽数在席。
“送这些东西过来那小子,原来是什麽来头?”有人幽幽地问了。
“他是政保局的局长,跟着郁家那小子好些年了,原来?原到什麽时候?能跟在郁家那小子身边吃这口粮,你想他会有个不清不白的出身?”
“郁家那小子郁家那小子,”回言的还是刚刚问话那一位:“当年要不是你们保郁家,又怎麽会让他坐到今天这位置,弄出这样的事叫我们为难?”
“你两个先别忙斗,”袁老将军开口道,“这些个密档虽都事关国安,真实性也无从查出了,但姓赵这人实打实是跟在郁子耀後边做事的,他靠郁家的势力晋升,吃着郁家这口饭,今时今日反过来倒打他主人一耙,这个风气,不该长。”
袁将军的话随即得到认同,“这种小人之法,以仆告主,确实不该助长他的气焰,以後如果哪家都照这个法子斗来斗去,那岂不是要乱套了。”
峰柏厅这样的地方,赵柏乔自然没资格进来,他此时已经被‘安置’在别处由人看顾着,丝毫不知道玉容山这七位‘可做天下主’的老人家对他费尽心思搜罗到手的东西根本不感兴趣去看。
“我看这事儿还是让李常委先说个法吧,按那姓赵的供认,广林的死是小郁叫人做的,他拿来那些证据都还其次,只是当街动手这一点……小郁有些做的太过了。”
元老们各抒己见,却是一轮话说下来,愈发地滴水不漏。
李常委势居下风,李广林不顶用这一事实在座几位又都悉知,他是在政治漩涡里打拼了一辈子的人了,血脉堂孙就算重要,现在也成了一具炸成两半的残尸,事情闹出来,横空又钻出一个赵柏乔,李常委以一个政治家的头脑审时度势,本意早就从为李广林报仇转变成借此事做出文章,趁机在京里翻一翻盘,让他一直镇守在外的亲卫大吏调回中央。
至于是不是要一杆子扳倒郁子耀,他此时心中还并不十分有把握。与他同桌这六个老东西,个个都有自己的算盘,当中谁个跟郁家是盘错着的,他整日与这几人打交道,却是都参不透彻。
可现今流了血的是他李家,死的那个是他孙子,话柄权既然递到他手里了,他没有不发表意见的道理。
年老之人低一低眉便可造出哀莫之态,李常委一半悲一半怒,浑暗着嗓子说道:“小辈恩怨,是郁子耀那小子欺人太甚,他做出这样没人性的事,我即便能忍,法度也不容他。现在有赵柏乔供出来这一箱东西,国安这些年越了多少线造了多少孽你们都看见了,这要还不够把他囚进青城监狱去调查,那公理何在?”
只听这几句控诉,字句铿锵,声含大义。
“老李啊,咱们也没说这事儿不办,可我怎麽听说小郁会跟你那堂孙结仇,是因为你孙子先派人去放了一把火,差点烧死郁家那老二……”
“前面那些因故不要说了,老李,既然你说了想把郁子耀直接收押进青城,那我问你,你知道他的国安部里还收着多少能咬人的东西吗?”讲话这人用手指了指桌上铺满的文件,“那小子没几分能力是怎麽凭一己之力撑住郁家的,这些很可能就是冰山一角,照你的意思把他关起来弄个死因不明,转眼他手底下那些暗桩就不知道散发出什麽要命的音信出来,你能确保你李家就没把柄在他手里了?还是你能确保他手里再没有这样的东西了?”
峰柏厅内忽而一瞬肃静。
袁老将军眼微擡,只字不发,目光流转过会议桌上那一整面的乱纪实证。
李常委沉一口气,牙关收紧,少间缓动,说:“让我就这麽算了不可能。青城他进不去,那就软禁本家,让人先把他的郁公馆看起来。至于他手里还有没有能咬死人的东西,有多少,等把他关起来自然就知道了。”
这个办法已属折中,虽然并不合所有元老的心意。
但玉容山最终下达了密令,调动部队,覆盖郁公馆周围数里,郁子耀强制性停职检查,在作出纪律处分前,监管于居所,禁止探视及外出。
进入治疗阶段的後几天,郁子耀因故都没在场陪同着郁彗,但每日他亲手做的三餐照送,翟羽也照常来,偶尔翟羽替他老板来送饭,不等郁彗问,他便自觉释说,郁总这些日子忙,抽不开身来。
郁彗没多问,国安的公务到底有多繁琐,他用不着问,他比谁都清楚。
他的眼睛一日一日地恢复着。
到快能看清眼前景象的时候,从郁公馆到医院来为他送餐食的人换成了生面孔,翟羽也没再来过。
完全恢复视力,可以摘掉眼睛上那层薄纱布的那一天,出现在他眼前除去医护人员外,郁彗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他的兄长。
而是风尘仆仆,挂念满怀,刚一下飞机便马不停蹄赶来西山病院接他回家的顾清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