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宋柏之也趁兴作了首诗,得了满堂喝彩。季陵八风不动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欣赏。
宫女们盛上宫中秘制的果酒,酒液清冽,酒香甜蜜,白孤鼻尖耸动几下,忍不住偷偷摸摸从季陵袖口探出头。
季陵垂眸看了它一眼,不动声色将酒杯往近处移了移,然後微微擡起另一只手臂,宽大的袖摆将不起眼的狐狸脑袋尽数遮掩。
白孤眼睛一下亮了起来,爪子巴拉两下,将自己的身体往外拱,仗着有人打掩护,将小白脑袋埋进酒杯中开怀畅饮。
季陵嘴角扬起一个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浅淡笑容。
太後目光在堂下扫视一圈,扫过季陵时微不可察地顿了顿,然後开口道:“哀家听闻,此次文试的状元郎乃惊才绝艳之辈,写出的文章就连谭阁老都赞赏有加……不知今日他可曾到场?”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季陵身上,只见他从容不迫地抖抖袖摆站起身,垂首行了个礼,姿态甚是清雅:“回娘娘,季陵在。”
太後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甚是满意:“不错,果真如传言所说,是位极出衆的风流才子。”
季陵道:“娘娘过誉了,季陵愧不敢当。”
太後道:“你当得起。哀家看过你的文章,言之有理,治国有道,哀家很欣赏,有意赏你些什麽,却又不知从何赏起。季陵,自己说说吧,你想要什麽赏赐?”
太後娘娘亲自承诺的赏赐!
在场不少人闻言便红了眼,若是季陵趁此机会求娶虞鸢,以太後对他的欣赏,想必不会拒绝,再不济,为自己求个一官半职也是极好的。
季陵却是後退一步,再行了个礼,淡然道:“着文策论本就是文人学子的分内之事,季陵文不成武未就,不过宣发了一些浅薄愚见,实在算不得有功,受不得封赏。娘娘若实在要赏……”
他微微一笑:“宴上果酒甚是甘甜,恳请娘娘恩准,允季陵带上一壶回府罢,也好免了我这牵肠挂肚之苦。”
太後眸光一闪,看着他笑意连连:“没想到堂堂状元郎,竟还是个贪杯之人……也罢,你要的赏赐,哀家同意了。”
季陵重新入座,此时门口传来声音。
“皇上驾到——”
衆人一惊,纷纷起身,还未来得及行礼,皇帝已经大步走进来,他不过四十上下,精神矍铄,不怒自威,手一挥道:“免礼罢。”
“朕只是路过,顺道来看看小表妹。”
他在主位落座:“朕这个表妹啊,真是出落得愈发标致了。”
太後看着他:“皇帝最近看上去气色好多了。”
皇帝哈哈一笑:“都是国师的功劳,改天让他给母後也看看。”
太後淡淡回过头:“那倒不必。”
皇後道:“母後身子康健,一切有御医照料着呢。”
此时,在衆人仰视中,整个大夏朝身份最尊贵的三人都聚到了一起,而虞鸢竟能与他们同席而坐,足可见其万千宠爱加身,尊荣无限。
只不过……
女子过于简单的装束与高座上的辉煌荣耀显得格格不入,她微微抿着唇,身子僵硬,目光只定格在一处。
季陵视线垂下,缓缓饮了口酒,眼底神色晦暗幽深。
过于耀眼的荣光,大多数人或许趋之若鹜,但落在某些人身上,却会变成无比沉重的枷锁。
宴会结束後,季陵与宋柏之一道离开,在门口看到了皇帝的轿辇,不过,在这明黄色的轿辇之後,竟还有一架白色轿辇同行,轻薄纱帘垂下,遮住了里面那人的容貌,只能隐隐看出清瘦的轮廓。
“嚯,这位国师大人好大的脸面。”宋柏之忍不住开口:“竟可与圣上并行。”
国师?
季陵神色微动:“我到京城数月,倒是鲜有听闻这位国师的名号。”
宋柏之道:“不过是个装神弄鬼,诳时惑衆之辈罢了,依我看没什麽真本事。也就是运气好,前阵子圣上龙体有恙,吃了他献上的丹药便好了,也就因着这事,圣上对他那套伎俩深信不疑,将其拜为国师不说,还在宫中大兴道术,实在荒谬。”
季陵默不作声地听他发牢骚,从他言语中分辨出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然後悠悠提醒道:“宋兄,须知隔墙有耳,祸从口出。”
宋柏之这才闭上了嘴,没想到身後不知何时出现一个道童,恭恭敬敬行礼道:“季公子,国师大人请您移步过去。”
两人对视一眼,宋柏之呐呐:“不会吧……这都能听见?”
季陵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无妨,我去看看。”
另一边,衆人都散尽了,皇後扶着太後缓缓走进内殿。
太後道:“季陵这个人,你怎麽看?”
皇後笑着回话:“臣妾见他不骄不躁,倒似个美玉般的佳公子,只是这出身……略显寒微了些。”
太後道:“出身并不算什麽,关键是他这个人本身,得值得女儿家托付终身才行。”
皇後了然:“母後的意思,是想将鸢儿许配给他?”
太後点点头,又长叹一声:“鸢儿这孩子哪都好,就是性子太倔,拖到这个年纪了还不肯成婚。我与她父亲替她相看了那麽多门亲事,她一个也不满意,总能挑出错来。你说说,这世上哪有真正完美无缺的男子,能满足她所有要求呢?”
“如今这个状元郎,已经是最佳的选择了,这次哀家不能放任她继续任性下去,她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哀家都要给他们赐婚。”
皇後有些迟疑:“只是不知那季陵……心意如何呢?”
太後笑了:“送上门来的泼天富贵,还怕他不动心麽?”
作者有话说:
(小狐狸忽然冒头)(亲你一口)(迅速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