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里边,趴着一只长着赤色触须的褐色甲虫,甲壳边缘布满尖刺,颚宽且坚硬,比寻常甲虫大上数倍,几乎快赶上蝉的成虫大小。
沈星遥看着这虫红色的触角,隐约想到了什麽。
“张女侠,您可别小看了这虫。”史大飞压低嗓音,神神秘秘道,“此物唤作‘赤角仙’,只要被它咬上一口……”
“如何?”沈星遥为配合他的故弄玄虚,心里虽已有数,仍是多问了一句。
“我也不知会如何。”史大飞说完,见沈星遥蹙眉,连忙解释道,“不是您想的那种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也不是真的不知道,就是那种不知道……”
他说得颠三倒四,眼见解释不清,即刻摊开双手,一根根手指掰给她看:“您看啊,昏迷丶入幻丶疯癫丶目盲耳聋丶全身溃烂丶经脉淤阻,行气紊乱以致走火入魔,这些都说不定,就像抓阄,总得中一样。”
沈星遥不禁讶异。
凌无非曾中过赤角仙之毒,短暂地昏迷过几日。但事後问起姬灵沨,却不曾听她说过,这毒还会带来其他症状。
是她了解不深,还是此虫另有玄机?
正疑惑着,盒里的甲虫却突然跳了出来。
“大哥你又忘了关上……”罗奎手忙脚乱拿了块布扑上去,史大飞也立刻起身追赶。
“你们不怕被它蛰吗?”沈星遥迅速起身躲开。
“这不怕,这宝贝拿来的时候,郝护法便给了咱们每人一只香囊防身,蛰不到咱。”史大飞说着一走神,冷不丁又被那甲虫逃开,扑腾着翅膀飞向沈星遥。
两兄弟吓得不轻,飞快跑来,沈星遥也抓起桌上的茶壶打算砸下去,谁知那赤角仙还没到她跟前,便像是遭了雷劈似的,转了半圈,掉头往回飞,刚好撞进罗奎怀里的布罩子。
罗奎抓住赤角仙,赶忙把它送回盒子里锁上,愣了一愣,困惑地望向沈星遥,问道:“张女侠,这虫怎的会怕您?您身上可带了什麽东西?”
沈星遥闻言,眉心倏地一紧,立刻想起怀中那枚赤红色的避毒丹,缓缓摇了摇头,道:“或许,它只是不喜欢我用的香膏。”
史大飞跑至沈星遥跟前,颤巍巍拿过她手里的茶壶放回原位,道,“使不得啊张女侠……您要是真把它给拍扁了,毒汁溅出来,咱仨可都逃不过。到时坏了事,还怎麽同人家交代?”
沈星遥扶额,摇头坐下。
“张女侠,”史大飞抱着盒子坐回原位,邀功似的笑道,“那姓郝的已给了咱们承诺,等这件事办成,他们要在沔州组建分舵,到时把咱们兄弟一起带上,好好收拾那些狗仗人势,作威作福的门派。不多时日,这中原武林,便是咱们万刀门的天下。”
说着,他忽然像是想到什麽,一拍大腿道,“对啊,您武功这麽好,就该和咱们一起,大干一场啊!”
沈星遥听见这话,不禁陷入沉思——
万刀门利用江湖传闻,诓骗傻不愣登的飞龙寨为之所用,偷偷散播钧天阁与各大门派的坏话。白落英与凌无非母子二人,却还被蒙在鼓里。
凌无非体内情蛊已有复发之兆,姬灵沨虽精通巫蛊毒术,对凤尾金莲这样的药物,却不如柳无相了解,见师徒二人迟迟未归,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日日给他服用自己熟知的药物,避免蛊毒发作伤他性命。
沈星遥出走多日,凌无非也在失去她後猛然察觉自己心底对她那些微不可察的情念。他本想离开光州寻她,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能寄希望于找出玉尘所在,以此为由到她面前,好好悔过补偿。
除了找刀,还有一件棘手的事,便是那油盐不进的老头钟离奚。
白落英起初尚有耐心。认真解释证明薛良玉才是害死钟离鹤归的真凶。钟离奚嘴上不信,心里显然已认了。但我这老不羞的东西,对于白落英提出的疑惑,种种有关吕济安旧居的一切,都绝口不提,油盐不进,反而以此为由赖在钧天阁,骗吃骗喝,对照顾的门人颐指气使,稍有不顺意便躺下装死撒泼,轰都轰不走。
起初念在他伤势未愈,加之尚有消息没问出来,白落英还未有动作,谁知这厮竟以为是她怕了,竟变本加厉,一日更比一日嚣张。
白落英想着横竖问不出话来,便也不多与他浪费工夫,直接唤来门人,把这老东西怀里的大小偃甲丢了个精光,四肢一擡,丢出大门。
钟离奚破口大骂,粗话赖话骂了一大通,竟往门前一躺,不走了。
“什麽第一大派?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道理都不知晓,上上下下不成体统,把我一个老头子晾在外头,都是狗屁!”
“白落英,我儿是因你而死!他待你一往情深,你还收了他的信物,便是我钟离家的人,我老头子住在这儿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
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条缝,一只机关盒子便自门内丢了出来,“啪”地一声落在地上。不等钟离奚爬起来,门又重重合上。
钟离奚跳起身来跨上台阶:“白落英,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这当娘的水性杨花,生了儿子也不知羞耻,自己媳妇跟人跑了,还坐在这喝茶,再不去追,儿子都个人生出来了……”
他的“了”字才刚发音,背後便挨了一脚,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径自撞上门板,还未落地,便被一只手揪住衣领拎了起来。